第7章 清風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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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順著柳殘陽的額發不斷滴落,模糊了視線。他雙臂已經麻木,卻仍緊緊抱著梅如雪,在泥濘的山路上疾行。梅如雪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胸前的黑色飛鏢隨著他的步伐輕輕顫動,每一次顫動都像刀割在他心上。
    "再堅持一下,就快到了。"柳殘陽低聲說,不知是在安慰梅如雪還是自己。
    青鸞在前方引路,柳無月殿後警戒。三人借著雨夜掩護,向東南方向的清風鎮疾馳。
    "前麵有燈火!"青鸞突然停下腳步,指向遠處。
    透過雨幕,隱約可見山腳下星星點點的燈光。柳殘陽精神一振,加快腳步。梅如雪的情況越來越糟,她的嘴唇已經泛起詭異的紫色,身體時而冰冷如鐵,時而滾燙如火。
    "鎮上有家"回春堂","青鸞語速飛快,"掌櫃姓白,醫術高明,應該能解斷魂鏢的毒。"
    柳殘陽點頭,顧不上多問青鸞為何對這小鎮如此熟悉。此刻他全部心思都在懷中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若不是為他擋鏢,現在躺在這裏的應該是他自己。
    三人避開鎮口守衛,從側牆翻入清風鎮。夜深人靜,街道上空無一人,隻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雨中搖曳。
    青鸞輕車熟路地穿過幾條小巷,停在一座青磚黑瓦的建築前。門匾上"回春堂"三個鎏金大字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
    青鸞上前,以一種特殊的節奏叩響門環。三長兩短,停頓,再三短。
    門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深夜閉診,明日請早。"
    "江南煙雨急,求醫不問時。"青鸞低聲回應。
    門內沉默片刻,隨後傳來門閂滑動的聲音。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從門縫中探出,是個六旬左右的老者,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進來。"老者掃視四人,目光在梅如雪胸前的飛鏢上停留片刻,迅速讓開身子。
    內室藥香撲鼻,四壁藥櫃直抵屋頂。老者——白掌櫃引他們進入後堂,點亮更多燈燭。
    "放在榻上。"白掌櫃指向一張竹榻,同時從藥櫃中取出數個瓷瓶,"斷魂鏢,血雨門的獨門暗器。這姑娘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
    柳殘陽小心翼翼地將梅如雪放下,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心如刀絞:"求先生救她!"
    白掌櫃不答,先為梅如雪診脈,又檢查傷口,眉頭越皺越緊:"毒已攻心,尋常解藥恐難見效。"
    柳殘陽雙膝一軟,幾乎跪倒:"無論什麽代價..."
    白掌櫃抬手製止:"老朽有一法可試,但需一味藥引——活人血,且須是內力深厚者的鮮血,以血引毒。"
    "用我的。"柳殘陽毫不猶豫地伸出左臂。
    白掌櫃深深看他一眼,取出一把銀刀和一隻玉碗:"會很痛。"
    "無妨。"
    銀刀劃過手腕,鮮血汩汩流入玉碗。奇怪的是,隨著血液流失,柳殘陽竟感到一絲輕鬆,仿佛能為梅如雪做點什麽,反而減輕了他的負罪感。
    白掌櫃將血液與數種藥粉混合,製成一碗暗紅色的藥汁,小心喂入梅如雪口中,然後開始為她拔鏢療傷。
    整個過程,柳殘陽都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直到白掌櫃包紮完畢,說"性命暫時無礙",他才長舒一口氣,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踉蹌後退兩步。
    "你失血過多,也該休息。"白掌櫃扶他坐下,遞來一碗補血湯藥。
    柳殘陽搖頭:"我守著她。"
    青鸞走過來:"我和柳...林前輩去安排住處和警戒,你先休息,明日再商議行程。"
    柳無月點頭,隨青鸞退出內室。臨出門前,他回頭看了柳殘陽一眼,眼神複雜。
    室內隻剩柳殘陽和昏迷的梅如雪。燭光下,梅如雪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已平穩許多。
    柳殘陽輕輕握住她的手,發現依然冰涼。他運起內力,緩緩渡入她體內,助她抵抗餘毒。
    "為什麽這麽傻..."他低聲自語,想起梅如雪推開他的那一瞬,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窗外雨聲漸歇,東方泛起魚肚白。柳殘陽一夜未眠,內力幾乎耗盡,卻不敢有絲毫鬆懈。
    "柳...大哥..."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柳殘陽一驚,俯身看去,梅如雪已睜開雙眼,雖然虛弱,但眼神清明。
    "你醒了!"柳殘陽聲音發顫,"別動,傷口剛包紮好。"
    梅如雪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我們...安全了?"
    "暫時安全。"柳殘陽點頭,"這是清風鎮的回春堂,白掌櫃為你解了毒。"
    梅如雪的目光落在柳殘陽包紮過的手腕上,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你...用自己的血救我?"
    柳殘陽下意識想藏起手腕,又覺得徒勞,隻得輕聲道:"比起你為我擋鏢,這算什麽。"
    梅如雪眼中泛起淚光,輕聲道:"在破廟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你..."
    話未說完,她突然咳嗽起來,臉色又轉蒼白。柳殘陽連忙扶她躺好:"別說話,好好休息。等你好些,我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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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簾突然被掀開,柳無月快步走入:"血雨門的人進鎮了!莫天機親自帶隊,正在挨家搜查。"
    柳殘陽握緊刀柄:"能轉移嗎?"
    柳無月搖頭:"梅姑娘經不起顛簸。青鸞已去布置疑陣,希望能拖延時間。"
    梅如雪掙紮著要起身:"別管我...你們先走..."
    "不可能!"柳殘陽斬釘截鐵,"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柳無月看了柳殘陽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我已與白掌櫃商議,醫館有密室,可暫避一時。但若莫天機親自搜查,恐難瞞過。"
    正說著,青鸞匆匆返回:"鎮上已布下天羅地網,所有出口都有血雨門的人把守。莫天機放出話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柳殘陽沉思片刻,突然道:"與其躲藏,不如主動出擊。"
    三人看向他,等他說下去。
    "青鸞姑娘輕功卓絕,可帶如雪先行突圍。"柳殘陽聲音低沉,"我與...叔叔斷後,引開追兵。"
    這是他第一次稱柳無月為"叔叔",柳無月明顯一怔,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不行!"梅如雪急道,"你傷勢未愈,怎能..."
    "這是最好的辦法。"柳殘陽打斷她,轉向青鸞,"能辦到嗎?"
    青鸞沉吟片刻,點頭:"可以一試。但你們..."
    "我們自有脫身之法。"柳殘陽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轉向柳無月,"叔叔意下如何?"
    柳無月嘴角微揚:"正合我意。二十年了,也該讓血雨門見識見識柳家刀法的真正威力。"
    計劃已定,四人迅速準備。白掌櫃取來幾套幹淨衣物和幹糧,又給梅如雪服下一劑強心藥。
    "此藥可保你兩個時辰內行動無礙,但藥效過後會更加虛弱,務必及時休息。"白掌櫃叮囑道。
    青鸞換上一身勁裝,將梅如雪背在身後,用布帶固定:"我們從西麵突圍,那裏靠近山林,便於隱藏。"
    柳殘陽點頭,突然從懷中取出冬雪仇,遞給梅如雪:"帶上它。"
    梅如雪震驚地看著他:"這..."
    "若我們失散,至少保證一把刀不落敵手。"柳殘陽語氣堅決,"況且...它在你手中,我會更有動力活著找到你。"
    梅如雪眼中淚光閃動,最終接過短刀,珍而重之地收入懷中:"我等你。"
    簡單三個字,卻讓柳殘陽心頭一熱。他重重點頭,轉向柳無月:"我們走正門,大張旗鼓。"
    柳無月會意,兩人向醫館正門走去。臨別前,柳殘陽回頭深深看了梅如雪一眼,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入心底。
    白掌櫃突然叫住他們,遞上兩粒紅色藥丸:""燃血丹",可短時間內提升功力,但藥效過後會虛弱三日,慎用。"
    柳殘陽謝過,與柳無月各自服下一粒,頓時感到一股熱流從丹田湧向四肢百骸,內力竟比平時充沛數倍。
    "走!"
    兩人推開醫館大門,大步走上街道。晨光中,清風鎮已開始蘇醒,街邊早起的商販看到兩人手持兵刃,紛紛避讓。
    不出所料,很快就有血雨門弟子發現了他們。
    "在那裏!"一聲厲喝響起,七八個黑衣人從四麵圍攏。
    柳殘陽長笑一聲,長刀出鞘,刀氣縱橫,瞬間劈倒兩人。柳無月也不甘示弱,雙掌翻飛,每一擊都帶著風雷之勢。
    "柳家"驚雷掌"?"柳殘陽一邊應敵,一邊驚訝道。
    "家傳武學,你父親沒教過你?"柳無月一掌震飛一名敵人,反問道。
    柳殘陽搖頭,心中疑惑更甚。父親確實從未提過這門武功,更沒說過有個弟弟。
    兩人且戰且走,故意向鎮東移動,沿途不斷製造騷動,吸引更多血雨門弟子追來。
    "莫天機來了!"柳無月突然低喝。
    柳殘陽抬頭,隻見街尾一道紅影如鬼魅般掠來,正是血雨門副門主莫天機。
    "柳家餘孽,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莫天機聲音陰冷,雙手成爪,指尖泛著詭異的紅光。
    柳無月擋在柳殘陽身前:"我來對付他,你解決其他人!"
    柳殘陽剛要反對,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哨響——是青鸞發出的信號,表示她們已安全突圍。
    "她們成功了!"柳殘陽精神一振,"我們也該撤了!"
    柳無月點頭,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顆黑色彈丸,猛地擲向地麵。"砰"的一聲悶響,濃煙瞬間彌漫整條街道。
    "走!"
    兩人趁機施展輕功,向鎮外飛掠。身後傳來莫天機暴怒的吼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但兩人借著煙幕掩護,很快甩脫追兵,衝入鎮外密林。
    林中穿行約半個時辰,確認沒有追兵後,兩人才停下稍作休息。
    "她們應該往南去了。"柳無月喘著氣說,"我們也該盡快南下會合。"
    柳殘陽點頭,突然問道:"叔叔...我父親從未提起過你。"
    柳無月神色一黯,靠著一棵大樹坐下:"因為我們兄弟...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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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殘陽震驚地看著他。
    "二十年前,我癡迷武學,為求突破,偷練了家族禁術"血煞功"。"柳無月眼中浮現痛苦之色,"你父親發現後,與我大戰一場,將我逐出家門。不久後,就傳來他遇害的消息..."
    柳殘陽心中翻江倒海。父親竟有這樣的過去?
    "這些年我隱姓埋名,追查真相,漸漸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柳無月繼續道,"血雨門、聽雨閣,甚至我們柳家內部,都有人牽涉其中。"
    柳殘陽正要追問,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眩暈,差點栽倒。是燃血丹的藥效開始消退。
    柳無月扶住他:"先找個地方休息,藥效過後你會極度虛弱。"
    兩人在林中尋到一處獵人小屋,暫時安頓下來。柳殘陽強撐著布置了幾個簡易陷阱警戒,才癱倒在草鋪上。
    "睡吧,我守著。"柳無月拍拍他的肩,"等恢複些力氣,我們就南下尋找她們。"
    柳殘陽疲憊不堪,卻仍惦記著梅如雪的安危:"青鸞...可靠嗎?"
    柳無月沉默片刻:"她身份不簡單,但對你們應該沒有惡意。我在回春堂注意到她與白掌櫃之間有秘密交流,用的可能是聽雨閣的暗號。"
    柳殘陽心頭一震,但沉重的眼皮已不聽使喚,很快陷入昏睡。
    夢中,他看見梅如雪在遠處向他招手,可無論他怎麽奔跑,都無法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柳殘陽被一陣打鬥聲驚醒。他猛地坐起,發現柳無月不在屋內,門外傳來兵刃相交之聲。
    他強撐著起身,抓起長刀衝出門外。隻見林中空地上,柳無月正與三名黑衣人激戰,地上已躺著兩具屍體。
    "叔叔!"柳殘陽提刀加入戰團。
    雖然仍感虛弱,但休息後已恢複幾分力氣。兩人背靠背應敵,很快解決剩餘敵人。
    "血雨門的追兵?"柳殘陽喘著氣問。
    柳無月搖頭:"看裝束是聽雨閣的人。他們也在找我們。"
    柳殘陽心中一沉。血雨門和聽雨閣兩大勢力同時追殺,前路更加凶險。
    "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梅如雪和青鸞。"他擦去額頭的汗水,"我擔心她們也遇到麻煩了。"
    柳無月點頭:"你恢複得如何?"
    "能走。"柳殘陽堅定道。
    兩人簡單收拾,繼續向南行進。柳殘陽心中思緒萬千——父親與叔叔的恩怨、血雨門與聽雨閣的勾結、梅如雪的安危、青鸞的真實身份...種種謎團交織,而答案,或許就在江南煙雨樓。
    他摸了摸懷中剩下的那枚燃血丹,暗下決心:無論前路多凶險,一定要保護梅如雪,揭開二十年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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