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境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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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時分,煙雨樓廢墟後山的練武場上,柳殘陽和梅如雪相對而坐。兩把劍——冬寂與聽雨——交叉平放在他們之間的石台上,在晨光中泛著微妙的藍光。
    "按照竹簡記載,天罡正氣訣分陰陽二氣,需兩人同修。"柳殘陽翻開合並後的竹簡,指著一段文字,"陽剛為主,陰柔為輔,陰陽相濟,方成大器。"
    梅如雪微微點頭,晨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傷勢痊愈後,她的氣色好了許多,隻是眼神中多了幾分難以捉摸的複雜。"我們之前無意中完成的,應該隻是初步融合。"
    "今天嚐試主動控製。"柳殘陽將四季刀放在身側,雙手平伸,"開始吧。"
    梅如雪深吸一口氣,將指尖輕輕抵在柳殘陽掌心。兩人同時運轉內力,熟悉的共鳴感立刻出現。起初一切順利,他們的內力如兩條小溪,在兩人之間平穩流轉。
    然而,當梅如雪嚐試按照竹簡記載,將內力運行至"靈台穴"時,異變突生——柳殘陽的眼前突然閃過無數陌生畫麵:一個瘦小的女孩被關在黑暗的房間裏,手腕上插著一根細管,暗紅色的液體緩緩流出...
    "啊!"梅如雪驚叫一聲,猛地抽回手。連接中斷,畫麵消失。她臉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
    "那是..."柳殘陽聲音發緊,"你的記憶?"
    梅如雪抱住雙膝,將臉埋入臂彎。她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司馬無情...用我的血培養"春雨厭"...從八歲開始..."
    柳殘陽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恨不得將已死的司馬無情再殺一遍。他想安慰梅如雪,卻不知如何開口。最終,他隻是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都過去了。"
    梅如雪抬起頭,眼圈發紅卻未落淚:"天罡正氣訣的連接比我們想象的更深。下次可能輪到你看我的記憶了,做好準備。"
    柳殘陽心頭一緊——他的記憶裏有什麽?幼時被師父嚴厲訓練的哭喊?第一次殺人後的嘔吐?還是...那些關於梅如雪的隱秘幻想?
    "繼續吧。"梅如雪已經調整好呼吸,重新伸出手,"這次慢一點。"
    第二次嚐試,兩人更加謹慎。內力如涓涓細流,小心翼翼地沿著特定經脈運行。當兩股力量在交叉的劍身上方相遇時,那種奇妙的融合感再次出現,但這次沒有記憶閃回。
    "成功了?"梅如雪小聲問。
    話音未落,聽雨劍突然發出一聲清越劍鳴,一道藍光射入梅如雪眉心。她渾身一震,雙眼失去焦距——此刻她正通過柳殘陽的眼睛,看著...她自己。
    那是柳殘陽的記憶:三個月前,他第一次在江南酒樓見到梅如雪。她一身白衣,正在獨飲一壺梨花釀。在柳殘陽的記憶裏,那時的梅如雪周身仿佛籠著一層柔光,連她放下酒杯時指尖的弧度都美得驚心動魄...
    連接突然中斷。梅如雪眨了眨眼,發現自己正直視著現實中的柳殘陽。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還有那抹來不及掩飾的慌亂。
    "我..."柳殘陽的耳根紅得滴血,急忙後退,"那隻是..."
    "我明白。"梅如雪打斷他,聲音出奇地柔和,"天罡正氣訣會放大某些情緒。"她垂下眼簾,長睫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中神色,"我們明天再試。"
    柳殘陽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冬寂劍在石台上微微顫動,仿佛在嘲笑他的笨拙。
    三天後,煙雨樓重建工地上,柳殘陽正幫著搬運木材。自從那次"記憶泄露"後,他和梅如雪心照不宣地暫停了雙修,轉而專注於重建工作。
    "柳大俠,東廂房的梁柱安好了!"一個年輕弟子跑來報告。
    柳殘陽點點頭,抹去額頭的汗水。三個月前,他還是個獨來獨往的刀客,如今卻成了半個聽雨閣人,這轉變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柳殘陽!"梅如雪的聲音從大門方向傳來,"有客人找你。"
    柳殘陽疑惑地走過去,隻見梅如雪身旁站著一個陌生少女——約莫十七八歲,一身翠綠衣裙,腰間掛著幾個色彩斑斕的小布袋,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眼角下一顆淚痣,為她稚嫩的臉龐平添幾分嫵媚。
    "這位是莫小雨姑娘,藥王穀傳人。"梅如雪介紹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柳殘陽讀不懂的複雜,"她說能解我體內殘餘的"春雨厭"。"
    柳殘陽警惕地打量著少女:"藥王穀隱世百年,為何突然現身?"
    莫小雨嘻嘻一笑,兩個酒窩在臉頰浮現:"柳大哥好凶啊!"她從腰間解下一個布袋,"我出穀遊曆,聽說司馬無情已死,他研製的"春雨厭"卻還害人不淺。這位姐姐體內毒素未清,再不治療,怕是會影響天罡正氣訣的修煉呢。"
    柳殘陽瞳孔微縮——他們修煉天罡正氣訣的事並非絕密,但一個陌生人如此清楚卻很不尋常。
    梅如雪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輕聲道:"莫姑娘剛才為我診脈,看出了我內力運行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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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如此哦。"莫小雨俏皮地眨眼,"我還看出你們嚐試過內力融合,但遇到了障礙。"她從布袋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這是"清心丹",能幫助穩定精神連接,避免記憶混亂。"
    柳殘陽沒有接過玉瓶:"代價是什麽?"
    "柳大哥真是爽快!"莫小雨笑道,"我隻要一株煙雨樓後山的"七星海棠"做研究,聽說那裏是它唯一生長的地方。"
    梅如雪與柳殘陽交換了一個眼神。七星海棠確實珍稀,但比起徹底清除"春雨厭"的誘惑,這個代價不算什麽。
    "容我們商議一下。"梅如雪禮貌地說,拉著柳殘陽走到一旁。
    "太巧了,"柳殘陽低聲道,"她出現的時機。"
    梅如雪咬了咬下唇:"但我體內的確還有餘毒未清。今早運功時,膻中穴仍有滯澀感。"
    "讓我先試試那藥。"
    梅如雪搖頭:"她是來找我的。況且..."她猶豫了一下,"藥王穀以醫道聞名,應該不會..."
    "好吧,"柳殘陽妥協,"但我要全程在場。"
    商議既定,梅如雪轉向莫小雨:"我們答應你的條件。什麽時候可以開始治療?"
    莫小雨拍手雀躍:"現在就行!找個安靜的房間,再準備一盆熱水。"
    治療過程比預想的複雜。梅如雪盤坐在床榻上,上身隻穿一件白色單衣。莫小雨用銀針蘸取藥液,逐一刺入她背部的穴位。每刺一針,梅如雪就輕顫一下,額上滲出細密汗珠。
    柳殘陽抱刀立於門邊,眼睛一刻不離莫小雨的手。少女的動作嫻熟精準,確實像是有真才實學,但他總覺得她嘴角那抹笑意別有深意。
    "最後一針,會有點疼哦。"莫小雨說著,取出一根三寸長的金針,蘸了另一種紫色藥液,緩緩刺入梅如雪後頸的"風府穴"。
    "啊!"梅如雪痛呼一聲,身體猛地繃直。柳殘陽一個箭步上前,卻被莫小雨抬手阻止。
    "別急,這是正常反應。"莫小雨專注地撚動金針,"毒素聚集在這裏,必須強行逼出。"
    果然,片刻後,一縷暗紅色的液體順著金針滲出。莫小雨迅速用一塊白布接住,液體接觸到布料竟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好了。"莫小雨拔出金針,擦了擦汗,"餘毒已清,再服三日"清心丹"就大功告成。"
    梅如雪長舒一口氣,臉色確實紅潤了許多:"多謝莫姑娘。"
    "不客氣~"莫小雨俏皮地眨眼,隨即壓低聲音,"不過...你們修煉天罡正氣訣時要小心。靈犀橋一旦建立,不僅是內力,連情感也會互相影響。"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柳殘陽,"某些強烈情緒可能會...失控。"
    柳殘陽心頭一跳——這少女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莫小雨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警惕,自顧自地收拾藥袋:"我去後山采七星海棠啦,明天再來送藥。"她蹦蹦跳跳地離開,留下一縷淡淡的藥香。
    "你覺得她可信嗎?"柳殘陽關上門,低聲問道。
    梅如雪正在穿衣,聞言停頓了一下:"治療確實有效。至於其他..."她係好衣帶,轉身麵對柳殘陽,"藥王穀精通醫道,看出我們修煉的問題也不奇怪。"
    柳殘陽不置可否。他拾起莫小雨留下的白布,上麵被腐蝕出的洞邊緣呈現不自然的紫色:""春雨厭"原來是這樣..."
    "柳殘陽。"梅如雪突然喚他,聲音有些異樣,"我們現在試試內力連接。"
    "現在?你剛接受治療,需要休息。"
    梅如雪搖頭:"正因為餘毒已清,我想試試效果。"她伸出手,"就一會兒。"
    柳殘陽無奈,隻得握住她的手,兩人同時運轉內力。這一次,連接出奇地順暢,沒有記憶閃回,隻有一種溫暖的能量在兩人之間流淌。梅如雪的內力如清泉般純淨,與他的陽剛之力交融,產生一種令人陶醉的和諧感。
    "真奇妙..."梅如雪輕聲感歎,眼中閃爍著柳殘陽從未見過的光彩,"像是..."
    她的話沒能說完。連接突然加深,兩人的意識再次交融——這次不是記憶閃回,而是一種純粹的情感共鳴。柳殘陽感受到梅如雪心中湧動的感激、猶豫,還有一絲...他不敢確認的柔情;而梅如雪則清晰地感知到柳殘陽壓抑已久的熾熱情感,如岩漿般滾燙。
    兩人同時抽回手,連接中斷。房間裏靜得可怕,隻有急促的呼吸聲交織。
    "我...我去看看重建進度。"梅如雪匆匆起身離去,耳尖通紅。
    柳殘陽獨自坐在房間裏,冬寂劍在鞘中微微震顫,仿佛在嘲笑他再次搞砸了一切。
    山腳下的密林中,莫小雨哼著小曲采摘草藥。看似隨意的動作下,她的眼睛卻時刻警惕地掃視四周。
    "出來吧,跟了一路了。"她突然說道,聲音不再甜美,而是帶著冷冽。
    樹叢晃動,一個黑衣人悄然現身:"主上問,計劃進展如何?"
    莫小雨——或者說偽裝成莫小雨的人——從發髻中取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針尖上沾著一點幾乎不可見的紫色液體:""牽機引"已種下,三日之內,梅如雪的內力會逐漸紊亂。"
    "做得好。"黑衣人點頭,"主上還說,務必確保他們在重陽節前找到秘境入口。"
    假莫小雨輕笑:"放心,有"牽機引"在,柳殘陽不得不帶她去那個地方..."她摸了摸眼角的淚痣,"畢竟,隻有"冬寂劍"的寒氣能暫時壓製毒性發作。"
    黑衣人無聲離去,而她繼續哼著歌采摘七星海棠,仿佛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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