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月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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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山路最為黑暗。
    柳殘陽背著梅如雪在崎嶇小道上疾行,身後追兵的火把如螢火蟲般閃爍不定。梅如雪的呼吸越來越弱,每一次喘息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
    "前麵...有亮光..."梅如雪伏在他肩頭呢喃。
    柳殘陽眯起眼,遠處山坳處確實隱約可見幾點燈火——那應該就是地圖上標注的小鎮。他緊了緊托著梅如雪的手臂,加快腳步。
    "堅持住,到了鎮上就給你找大夫。"
    梅如雪冰涼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脖頸:"柳殘陽...如果這次能活下來...你願意..."
    她的話被一陣箭矢破空聲打斷!柳殘陽本能地側身,三支黑羽箭擦著衣角釘入地麵——箭頭上幽藍的熒光顯示淬了劇毒。
    "幽冥殿的追魂箭!"梅如雪強打精神,"放我下來,我能戰鬥!"
    柳殘陽將她安置在一塊巨石後,冬寂劍已然出鞘。林中竄出五名黑衣殺手,每人胸前都繡著骷髏抱月的圖案——幽冥殿的"噬月組",專司追殺叛徒。
    "柳殘陽,"為首殺手冷笑,"殿主念你是柳家血脈,特準你獻劍投降,饒你不死!"
    回答他的是冬寂劍淩厲的劍氣!藍光如電,最前麵的殺手喉間綻開一道血線,瞪大眼睛倒地。餘下四人立刻結陣,刀光劍影將柳殘陽團團圍住。
    梅如雪強撐病體,袖中銀針激射而出。兩名殺手應聲倒地,卻見第三人突然甩出一條鎖鏈,纏住她的腳踝猛地一拉!
    "梅如雪!"柳殘陽目眥欲裂,卻被最後兩名殺手死死纏住。
    梅如雪重重摔在地上,聽雨劍脫手飛出。那殺手獰笑著舉起淬毒短刀:"叛徒,殿主要你的心尖血做藥引!"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光從天而降,如疾風掠過殺手咽喉!那人捂著噴血的脖子踉蹌後退,不可置信地倒下。
    柳殘陽趁機解決最後兩名敵人,轉頭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蕭夜雨拄著竹劍單膝跪地,胸前傷口再度崩裂,鮮血浸透繃帶。
    "你...為什麽救我們?"柳殘陽劍指蕭夜雨,警惕未消。
    蕭夜雨咳出一口血,卻露出古怪的微笑:"哥...你還是這麽多疑..."
    柳殘陽如遭雷擊:"你叫我什麽?"
    蕭夜雨從懷中掏出一塊殘缺的玉佩——與柳殘陽貼身佩戴的陽魚佩正好能拚成完整圓形!"爹娘遇害那晚...奶娘把我藏在米缸裏...後來被師父所救..."
    柳殘陽的手微微發抖。他記得這個弟弟,柳家滅門時他才三歲,小名喚作"小雨"。眼前青年的眉眼,確實與母親有七分相似。
    梅如雪虛弱地打斷:"敘舊...改天...追兵馬上就到..."
    蕭夜雨掙紮起身:"前麵鎮上有我們的人,跟我來。"
    三人跌跌撞撞來到鎮上,蕭夜雨領著他們拐進一家不起眼的藥鋪。掌櫃看到蕭夜雨立刻關上店門,帶他們進入地下室。
    "少主傷勢太重了!"掌櫃檢查梅如雪後臉色大變,"這不僅是寒毒,還有"噬心蠱"發作的跡象!"
    柳殘陽心頭一緊:"能治嗎?"
    掌櫃取出銀針:"暫時壓製可以,但根治需"九幽還魂草",隻有龍骨淵深處的陰煞之地才有生長。"
    蕭夜雨遞來一個瓷瓶:"先用這個。"
    柳殘陽接過瓷瓶,裏麵是三顆赤紅如血的藥丸。"這是?"
    "以毒攻毒。"蕭夜雨簡短解釋,""血煞丹"能激發她體內殘餘的天羅幫秘藥力量,暫時抵抗蠱毒,但隻有十二個時辰效果。"
    梅如雪服下藥丸後不久,臉上浮現不正常的潮紅,卻睜開了眼睛:"舒服多了..."
    柳殘陽握著她依然冰涼的手:"我們得盡快趕到龍骨淵。"
    "明日就是重陽。"蕭夜雨攤開一張地圖,"幽冥殿已經在龍骨淵布置好血月儀式,七十二地煞全員出動。"
    梅如雪突然盯著地圖上某個點:"這裏...我夢到過..."她手指的位置正是龍骨淵中央的祭壇。
    柳殘陽與蕭夜雨交換了一個眼神。梅如雪與幽冥殿的聯係,恐怕比她承認的還要深。
    入夜後,梅如雪情況暫時穩定。柳殘陽在地下室外的天井中找到了正在調息的蕭夜雨。
    "當年發生了什麽?"柳殘陽單刀直入,"你怎麽會成為藥王穀弟子?又為何幫我們?"
    蕭夜雨睜開眼:"師父玉竹真人從幽冥殿殺手手中救下我,帶我到藥王穀學藝。三年前我發現白無涯與幽冥殿勾結,便假意投靠暗中調查。"他苦笑,"直到看見你的冬寂劍,我才確定你是我哥——劍身上的紋路與爹的佩劍一模一樣。"
    柳殘陽想起父親那把從未出鞘的寶劍,心中酸楚。他轉而問道:"幽冥殿為何要冬寂劍和聽雨劍?"
    "據我所知,雙劍是開啟天門的鑰匙。"蕭夜雨壓低聲音,"傳說天門後藏著上古魔神的力量,而重陽血月是結界最弱的時候。"
    一陣微風拂過,帶著梅如雪身上特有的藥香。她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口,臉色依然蒼白卻神情堅定:"我們必須阻止他們...如果"主上"獲得魔神之力,武林將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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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殘陽注意到她說這話時右手不自覺地撫上心口疤痕——那個被破除的禁製位置。
    次日清晨,三人喬裝改扮向龍骨淵進發。梅如雪披著鬥篷騎在馬上,看似柔弱,袖中卻暗藏銀針。蕭夜雨的竹劍藏在拐杖中,而柳殘陽的冬寂劍用布條纏裹,偽裝成普通兵器。
    越接近龍骨淵,路上的幽冥殿哨卡越多。有蕭夜雨這個"內應",他們總能提前避開或偽造通行令。午後時分,三人終於抵達龍骨淵外圍。
    這是一處巨大的天坑,四周懸崖如刀削斧劈,隻有一條狹窄的石階蜿蜒向下。淵底霧氣繚繞,隱約可見一座黑色祭壇矗立中央,周圍人影綽綽。
    "血月升起時儀式就會開始。"蕭夜雨指著正在西沉的太陽,"我們得想辦法混進去。"
    柳殘陽展開黑衣女子給的地圖,指向西側一條幾乎看不清的細線:"她說這裏有暗河入口。"
    梅如雪突然身體一晃,扶住岩壁才沒跌倒。柳殘陽連忙扶住她,發現她額頭滾燙——血煞丹的效果開始減退了。
    "我還行..."梅如雪咬牙道,"走暗河太危險,我知道另一條路。"
    她帶著二人繞到一處藤蔓密布的岩壁前,撥開藤蔓露出一個隱蔽的洞口:"這是...幽冥殿的緊急通道..."
    柳殘陽和蕭夜雨同時皺眉。這種密道絕非外人可知,梅如雪的身份越發可疑了。
    洞內幽暗潮濕,石壁上長滿發光的苔蘚,提供微弱照明。梅如雪走在最前,對每一個岔路口都毫不猶豫,仿佛走過千百遍。
    "前麵有機關。"她突然停下,指著地麵幾乎不可見的細線,"觸發後會落下鐵柵欄。"
    柳殘陽深深看她一眼:"你對這裏很熟悉。"
    梅如雪沒有回頭:"我曾經...被關在這裏訓練..."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七歲到十二歲...每天與毒蟲猛獸為伴..."
    蕭夜雨倒吸一口冷氣。幽冥殿訓練殺手的"獸籠"惡名昭彰,能活下來的孩子百中無一。
    穿過曲折的隧道,前方出現亮光。三人潛伏在出口處,隻見下方是個巨大的天然洞穴,中央黑色祭壇上刻滿詭異符文。七十二名黑袍人環繞祭壇站立,每人手中捧著一盞骷髏燈。祭壇正上方岩頂有個圓形缺口,恰好能讓月光直射壇心。
    "那就是天門。"蕭夜雨低聲道,"傳說月華通過那個洞照射在祭壇上時,配合雙劍之力就能打開通道。"
    柳殘陽注意到祭壇四角各綁著一個昏迷的人——其中一個赫然是藥王穀的白無涯!
    "內訌?"他疑惑地看向蕭夜雨。
    蕭夜雨同樣震驚:"不可能...除非..."
    梅如雪突然捂住頭,痛苦地蹲下:"我想起來了...全部想起來了..."主上"需要四個功力深厚者的心血祭天...白無涯隻是其中之一..."
    柳殘陽扶住她顫抖的肩膀:"另外三個是誰?"
    梅如雪抬頭,眼中滿是恐懼:"你,我,還有...蕭夜雨。"
    話音未落,隧道內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腳下石板猛地翻轉,將他們拋入下方的洞穴中!
    柳殘陽在空中調整姿勢,冬寂劍出鞘劈向迎麵襲來的鐵鏈。他穩穩落地,卻發現梅如雪和蕭夜雨已被黑袍人團團圍住。
    "歡迎參加血月盛典。"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祭壇上方傳來。柳殘陽抬頭,隻見一個戴著青銅鬼麵的高大身影負手而立——"主上"!
    冬寂劍突然劇烈震動,劍身溫度飆升。柳殘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意湧上心頭——就是這個人,十年前血洗柳家!
    "柳家小子,"主上輕笑,"你父親臨死前還惦記著你呢。"
    柳殘陽怒吼一聲躍向祭壇,卻被四名黑袍人聯手攔下。這四人功力明顯高於之前遇到的殺手,招招狠辣,很快在他身上添了幾道傷口。
    另一邊,蕭夜雨的竹劍如狂風驟雨,卻難敵數十倍之敵。梅如雪情況最糟,她體內的蠱毒因接近祭壇而劇烈發作,跪在地上痛苦抽搐。
    "時辰已到。"主上抬頭看向逐漸變紅的月亮,"帶祭品上來!"
    黑袍人將柳殘陽三人押上祭壇,與白無涯一起綁在四根石柱上。主上手持一把通體漆黑的怪劍,劍身上布滿血管般的紅色紋路。
    "可惜缺了聽雨劍,"主上歎息,"不過四個優質祭品的心血,應該足夠彌補了。"
    血月緩緩升至岩洞缺口正中央,妖異的紅光籠罩祭壇。主上開始吟誦古怪咒語,祭壇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散發出腥臭的血色霧氣。
    柳殘陽拚命掙紮,卻發現繩索上塗了克製內力的藥物。他看向梅如雪,後者臉色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梅如雪!"他大喊,"堅持住!"
    梅如雪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紫光。令所有人震驚的是,她身上的繩索竟自行解開!更詭異的是,她站起身的姿勢完全變了——優雅而危險,像一隻蘇醒的獵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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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如雪?"柳殘陽不確定地呼喚。
    她轉向柳殘陽,嘴角勾起一個從未有過的冷酷微笑:"誰告訴你...我是梅如雪?"
    主上大笑:"做得好,霜兒!"
    柳殘陽如墜冰窟——霜兒?梅寒霜?可梅寒霜不是在寒霧穀...
    "梅如雪"——或者說梅寒霜——緩步走向主上,接過他遞來的黑色怪劍。當她轉身麵對柳殘陽時,眼中已無半點溫情。
    "感謝你護送冬寂劍到這裏,柳少俠。"她的聲音冰冷刺骨,"作為回報,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柳殘陽的世界仿佛在崩塌。所有溫情,所有信任,都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他不願相信,可眼前女子哪還有半分梅如雪的影子?
    主上催促道:"快動手!血月當頂隻有一刻鍾!"
    梅寒霜舉起黑劍,卻在落下瞬間突然僵住!她臉上浮現痛苦掙紮的表情,持劍的手劇烈顫抖。
    "不...滾出去...我的身體..."她的聲音忽然變回梅如雪!
    主上暴怒:"廢物!壓製她!"
    梅如雪——真正的梅如雪——與體內的另一個意識激烈爭奪身體控製權。她踉蹌後退,撞上了祭壇中央的石碑。刹那間,整個祭壇劇烈震動,岩頂開始掉落碎石!
    "她觸動了禁製!"主上驚怒交加,"攔住她!"
    混亂中,蕭夜雨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竹劍如虹直取主上麵門!主上倉促招架,青銅麵具被劍氣劃出一道裂痕。
    柳殘陽趁機掙脫,冬寂劍藍光大盛!他衝向仍在與自我鬥爭的梅如雪:"梅如雪!醒醒!"
    梅如雪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當她再次抬頭時,右眼是原本的黑色,左眼卻變成妖異的紫色!
    "柳...殘陽..."她艱難地開口,"殺了我...趁我還能控製..."
    柳殘陽劍尖顫抖:"不!一定有辦法救你!"
    梅如雪突然撲向他,卻不是攻擊——她緊緊抱住柳殘陽,在他耳邊急促低語:"記住...天門開時...雙劍共鳴..."
    話音未落,她猛地推開柳殘陽,抓起掉落的黑劍衝向主上!主上冷笑一聲,袖中射出一道紫光擊中梅如雪心口。她如斷線風箏般飛出,重重撞在祭壇邊緣,鮮血瞬間染紅白衣。
    "梅如雪!"柳殘陽和蕭夜雨同時大喊。
    血月此刻完全籠罩祭壇,主上狂笑著舉起雙手:"時辰已到!天門將開!"
    整個洞穴開始劇烈震動,岩頂缺口射下的月光由紅轉黑,形成一個旋轉的漩渦。綁著白無涯的石柱突然炸裂,他的身體被無形力量撕碎,鮮血如蛇般流向祭壇中央!
    柳殘陽無暇顧及這恐怖景象,他衝到梅如雪身邊將她抱起。她心口有個可怕的傷口,呼吸微弱如風中殘燭。
    "堅持住..."柳殘陽聲音哽咽,"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去江南..."
    梅如雪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對不起...騙了你...我早該告訴你...我和姐姐...是雙生體...共用一個靈魂..."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難怪梅寒霜能"附身"於她,難怪她對幽冥殿如此熟悉...
    祭壇中央的黑洞越來越大,主上站在邊緣狂笑:"力量!無盡的力量!"
    蕭夜雨拖著受傷的腿來到柳殘陽身邊:"哥...冬寂劍...聽雨劍...傳說雙劍合璧能..."
    柳殘陽猛然醒悟!他看向梅如雪:"聽雨劍在哪?"
    梅如雪虛弱地指向自己心口:"一直...在這裏..."
    令二人震驚的是,她竟從自己心口傷口處抽出一把半透明的細劍——聽雨劍!原來這把劍一直以氣態藏在她體內,難怪沒人能找到!
    "快..."梅如雪將劍遞給柳殘陽,"雙劍共鳴...能封印天門..."
    柳殘陽一手持冬寂劍,一手握聽雨劍。當兩劍靠近時,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劍身上的紋路如活物般蠕動,組合成古老的符文。
    主上見狀大驚:"攔住他!"
    柳殘陽躍向旋轉的黑洞,雙劍交叉斬出!藍白兩道劍氣如蛟龍出海,交織著衝入黑洞。霎時間,天地失色,整個洞穴被耀眼強光淹沒!
    當光芒散去,黑洞已然消失。祭壇上的符文全部碎裂,七十二名黑袍人東倒西歪,而主上...
    "不見了!"蕭夜雨警覺地環顧四周。
    柳殘陽顧不上追擊,急忙返回梅如雪身邊。她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瞳孔已經開始擴散。
    "不...不要..."柳殘陽緊緊抱住她,"你答應過要和我一起看江南煙雨..."
    梅如雪嘴角溢出血沫,卻露出釋然的微笑:"下次...下次一定..."
    她的手無力垂下,聽雨劍叮當落地,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空氣中。柳殘陽仰天長嘯,悲痛欲絕。
    蕭夜雨突然喊道:"哥!她的傷口!"
    柳殘陽低頭,隻見梅如雪心口的傷處竟有細小的光絲在蠕動,仿佛在修複組織!更神奇的是,冬寂劍自動貼近那些光絲,劍身上的符文再次亮起...
    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幽冥殿的援兵到了。蕭夜雨拉起柳殘陽:"必須走了!帶上她!"
    柳殘陽抱起梅如雪,跟著蕭夜雨衝向一條隱蔽通道。身後追兵的火把如繁星般密集,而懷中的身體依然冰涼,卻似乎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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