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脈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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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劍同源,血脈相連。青霜認主,非是無緣。"
    蕭斷鴻的手指撫過石壁上那行小字,指腹傳來的冰涼觸感卻比不上他心底泛起的寒意。青霜劍在他手中微微震顫,劍身上的霜花紋路閃爍著柔和的青光,仿佛在回應他劇烈波動的心緒。
    "這......這是什麽意思?"蕭斷鴻的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
    謝臨風——或者說楚臨風——站在他身側,目光複雜地注視著那行字跡。"青霜劍是青城派鎮派之寶,按理說隻認青城弟子為主。"他頓了頓,"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持劍者與青霜劍原主有血緣關係。"楚臨風輕聲道,"傳說青霜劍最早的主人是青城派開派祖師的摯友,一位姓楚的鑄劍大師。"
    蕭斷鴻猛地轉頭看他:"姓楚?"
    楚臨風點頭:"這也是為什麽青霜劍會對我有反應。我父親楚狂歌是那位鑄劍大師的後人,血脈中天然與青霜劍親近。"他看向蕭斷鴻手中發光的劍,"但你......"
    "我是孤兒。"蕭斷鴻冷硬地打斷他,"師父在死人堆裏撿到我時,我才六歲,什麽都不記得。"
    話雖如此,一個可怕的念頭卻在他心中生根——如果青霜劍認他為主是因為血脈,那麽他與楚狂歌,與血雨門,是否真有某種聯係?那個雨厭刀林寒川說過,他師父鐵麵判官親手殺了楚狂歌。若真如此,師父為何要收養仇人之子?
    "蕭斷鴻。"楚臨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先別想太多。這行字也可能是故布疑陣,青霜劍認你為主未必就是因為血緣。"
    蕭斷鴻掙開他的手,大步走向洞口。晨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他需要冷靜,需要理清思緒。六扇門總捕的職責是追查真相,無論那真相多麽令人難以接受。
    "我們按原計劃行動。"他最終說道,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先去柳無眠地圖上標記的"雨師居"探查。"
    楚臨風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兩人收拾行裝離開山洞,沿著崎嶇山路向下行進。蕭斷鴻展開從柳無眠身上撕下的那塊布料,仔細研究上麵的地圖。
    "紅點標記的位置在青城山西北側,靠近黑水澗。"他指著地圖上一處說道,"那裏地勢險要,人跡罕至。"
    楚臨風湊過來看,肩膀不經意間碰到蕭斷鴻的手臂。一股淡淡的藥香從他身上傳來——是昨晚蕭斷鴻為他敷的金瘡藥氣味。蕭斷鴻下意識地挪開半步,卻在看到楚臨風手臂上滲血的繃帶時皺起眉頭。
    "傷口裂開了?"
    楚臨風無所謂地笑笑:"小傷而已,不礙事。"
    蕭斷鴻沒說話,從行囊中取出幹淨布條,示意楚臨風伸出手臂。他動作熟練地拆開染血的舊繃帶,重新上藥包紮。傷口不深,但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
    "有毒?"蕭斷鴻眼神一凝。
    "柳無眠的扇刃上淬了東西。"楚臨風倒吸一口冷氣,"不過應該不是凝雨散,否則我早就......"
    蕭斷鴻已經取出那個小瓷瓶,倒出幾滴透明液體在傷口邊緣。液體變成淡綠色而非凝雨散的紫色。
    "青城派的"竹葉青",不算劇毒,但會讓人逐漸麻痹。"蕭斷鴻從藥囊中找出一個小紙包,將裏麵的白色粉末撒在傷口上,"這是解藥,會有點疼。"
    "嘶——"楚臨風猛地攥緊拳頭,指節發白,"這叫"有點"疼?"
    蕭斷鴻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比毒發時全身麻痹強。"
    包紮完畢,兩人繼續趕路。山路越來越窄,最後幾乎消失不見,隻能靠蕭斷鴻手中的地圖辨認方向。密林中霧氣漸濃,十步之外便難以視物。
    "不太對勁。"蕭斷鴻突然停下腳步,"這霧來得太突然。"
    楚臨風點頭,手按在劍柄上:"而且太安靜了。"
    確實,林中連一聲鳥鳴都聽不見,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蕭斷鴻將青霜劍出鞘三寸,劍身上的霜花紋路在霧氣中發出幽幽藍光,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區域。
    "跟緊我。"他低聲道。
    兩人一前一後在霧中前行,青霜劍的光成為唯一的路標。走了約莫半刻鍾,霧氣突然散去,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竹林出現在麵前,竹子的顏色卻異於常態,呈現出詭異的墨綠色。
    "黑水竹。"楚臨風輕聲道,"隻生長在劇毒之地,竹身含毒,觸之即潰。"
    蕭斷鴻皺眉:"雨師居在這種地方?"
    "恐怕是為了阻隔外人。"楚臨風指向竹林深處若隱若現的屋簷,"應該就在那裏。"
    兩人謹慎地接近竹林邊緣。蕭斷鴻用劍尖輕觸一根黑水竹,竹身立刻滲出黑色液體,滴落在地麵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不能碰。"楚臨風環顧四周,"一定有其他路。"
    蕭斷鴻仔細觀察地麵,發現竹林邊緣的泥土有細微的凹陷,形成一條幾乎不可見的小徑。他示意楚臨風跟上,沿著這條隱蔽的路徑小心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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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徑蜿蜒曲折,幾次幾乎消失在視線中,但蕭斷鴻憑借六扇門捕快特有的敏銳觀察力,總能重新找到痕跡。就在他們即將穿過竹林時,蕭斷鴻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有機關。"
    他指向前方地麵,幾不可見的細線橫在路徑上,若不是青霜劍的光芒恰好照到,根本無從發現。細線連接著兩側的黑水竹,一旦觸發,毒竹汁恐怕會從四麵八方噴射而來。
    "繞不過去。"楚臨風低聲道,"隻能破壞機關核心。"
    蕭斷鴻點頭,目光搜尋著可能的機關樞紐。在右側一根較粗的黑水竹上,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凸起,顏色與竹身幾乎一致。
    "那裏。"他指向凸起,"我射斷它,你立刻後退。"
    楚臨風卻搖頭:"我來。你的劍更重要。"不等蕭斷鴻反對,他已經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運勁擲出。
    "砰"的一聲輕響,凸起被擊碎。刹那間,數十根黑水竹劇烈搖晃,黑色汁液如雨般噴射而出,但都落在了機關原本設置的陷阱區域,兩人所在的位置安然無恙。
    "身手不錯。"蕭斷鴻評價道。
    楚臨風笑了笑:"謝家好歹也是武林世家,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穿過竹林,一座雅致的竹屋出現在眼前。屋前有小溪流過,水聲淙淙,與方才的詭異竹林形成鮮明對比。屋簷下掛著一塊木牌,上書"雨師居"三個清秀小字。
    "太安靜了。"蕭斷鴻低聲道,"小心埋伏。"
    兩人分頭繞竹屋一周查探,確認沒有其他出口後,才回到正門處。蕭斷鴻示意楚臨風守在門外策應,自己則輕推門扉。
    門沒鎖,應手而開。屋內陳設簡樸,一張竹桌,幾把竹椅,牆上掛著幾幅山水畫。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門的那麵牆,上麵密密麻麻釘滿了紙張,每張紙上都寫著一個名字。
    蕭斷鴻走近細看,心頭一震——這些全是二十年前參與圍剿血雨門的人員名單,與劍塚石壁上所刻的幾乎一致。不同的是,其中約三分之一的名字被紅筆劃去,旁邊標注著日期。
    "這是......"楚臨風不知何時也進了屋,站在他身側。
    "死亡名單。"蕭斷鴻冷聲道,"被劃去的人都已經死了。"
    他仔細查看那些日期,最近的就在三個月前——正是血雨門複仇事件開始的時間。更令人心驚的是,在名單最上方,鐵麵判官的名字被紅圈特別標出,旁邊寫著"青霜現,血仇雪"六個字。
    "他們下一個目標是你師父。"楚臨風低聲道。
    蕭斷鴻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被桌上的一本冊子吸引。冊子封麵上寫著《血雨誌》三個字,墨跡尚新。他翻開第一頁,上麵記載的正是二十年前血雨門滅門始末,但內容與江湖傳言大相徑庭。
    "......玄冥子與楚狂歌試劍走火入魔,實乃有人下毒所致......鐵麵判官率六扇門精銳突襲血雨門,婦孺不留......楚狂歌臨終托孤,將幼子交予謝孤帆......"
    蕭斷鴻的手微微發抖。若這記載屬實,那麽血雨門滅門並非簡單的正邪之爭,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屠殺。更可怕的是,師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有人來了。"楚臨風突然低聲道,同時吹滅了桌上的油燈。
    蕭斷鴻立刻合上冊子,與楚臨風一起隱入牆角陰影處。片刻後,門外傳來腳步聲,不止一人。
    "雨師大人命我們取回《血雨誌》,動作快點。"一個粗獷的男聲道。
    "急什麽,這鬼地方誰會來?"另一個尖細的聲音回應,"柳無眠那小子去追青霜劍,這會兒怕是已經得手了。"
    門被推開,兩個黑衣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麵的那個徑直走向桌子,突然驚叫一聲:"冊子不見了!"
    就在這一瞬間,蕭斷鴻從陰影中閃出,青霜劍架在了那人脖子上。楚臨風則製住了另一人。
    "別動。"蕭斷鴻冷聲道,"我問,你們答。"
    被製住的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咬牙。蕭斷鴻察覺不對,立刻捏住麵前那人的下巴,卻已經晚了——黑衣人的嘴角滲出黑血,轉眼間氣絕身亡。楚臨風那邊情況相同,兩人竟然都服毒自盡了。
    "死士......"楚臨風檢查著屍體,"血雨門餘孽竟有如此忠誠的手下。"
    蕭斷鴻蹲下身搜查屍體,在其中一人懷中摸出一塊銅牌,上麵刻著雨滴圖案和"雷使"二字。
    "不是雨師,是雷使。"他皺眉,"血雨門風雨雷電四使,看來都還活著。"
    楚臨風拿起桌上的《血雨誌》:"我們得帶走這個。如果上麵記載屬實......"
    "未必屬實。"蕭斷鴻硬生生打斷他,"可能是偽造的。"
    但他心裏清楚,偽造的可能性很小。誰會費心編造這樣詳細的記錄,還特意放在這偏僻的竹屋裏?更合理的解釋是,這就是血雨門視角下的真相,殘酷卻真實。
    兩人快速搜查了竹屋,又找到一些關於血雨刀法和凝雨散的記載,但最重要的還是那本《血雨誌》。蕭斷鴻將其小心收好,正準備離開時,青霜劍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劍尖指向屋外某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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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來了?"楚臨風注意到劍的異常,"這次指向什麽?"
    蕭斷鴻握緊劍柄,感受著那股奇異的牽引力:"不知道,但劍反應很強烈。"
    兩人循著劍尖指引來到屋後的一口古井邊。井口被石板封住,上麵刻著與劍塚石壁相似的霜花紋路。青霜劍的光芒照在石板上,紋路漸漸亮起,最後組成一行字:
    "血雨青霜本同源,真相盡在井中藏。"
    蕭斷鴻與楚臨風合力移開石板,井中竟沒有水,而是一條向下的階梯。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花香,聞之令人神清氣爽。
    "下去嗎?"楚臨風問。
    蕭斷鴻點頭,率先踏上階梯。階梯蜿蜒向下,深入山腹。隨著他們的下降,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牆壁上開始出現霜花。大約下了百級台階,前方豁然開朗——一個天然石窟出現在眼前,洞頂垂落著無數冰棱,在青霜劍的光芒下熠熠生輝。
    石窟中央有一座冰雕的祭壇,壇上放著一個玉盒。蕭斷鴻走近查看,玉盒上刻著"血雨青霜合璧錄"七個字。
    "這是......"楚臨風驚訝道,"刀劍合璧的完整秘訣?"
    蕭斷鴻正要打開玉盒,身後突然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
    "放下它,那不是你們該碰的東西。"
    兩人猛然回頭,隻見一個身著黑袍的老者站在階梯口,麵容枯瘦,雙眼卻亮得嚇人。他手中握著一根奇特的拐杖,杖頭雕刻成雨滴形狀。
    "雨師?"蕭斷鴻沉聲道。
    老者冷笑:"正是老夫。蕭斷鴻,鐵麵判官的得意弟子,竟敢擅闖我血雨門聖地。"
    楚臨風上前一步:"雨師,你可還認得我?"
    雨師的目光轉向他,冰冷的表情出現一絲波動:"楚臨風......楚狂歌的兒子。老夫找了你二十年。"他突然厲聲道,"為何與六扇門的人混在一起?他是仇人之徒!"
    "我在查清真相。"楚臨風冷靜回應,"《血雨誌》上記載的滅門原因,是否屬實?"
    雨師的表情變得猙獰:"當然屬實!當年玄冥子與門主試劍,有人在劍上淬了"離魂散",導致兩人走火入魔。六扇門趁機發難,聯合七大派血洗我門!"他指向蕭斷鴻,"而他師父鐵麵判官,就是親手殺死門主的凶手!"
    蕭斷鴻握劍的手緊了緊:"證據呢?"
    "證據?"雨師狂笑,"你手中的青霜劍就是證據!它為何認你為主?因為你身上流著楚家的血!鐵麵判官當年從血雨門帶走的不僅是你師父的命,還有一個嬰兒——門主的私生子!"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蕭斷鴻腦中嗡嗡作響。他是楚狂歌的兒子?楚臨風的......兄弟?
    "胡說八道!"他厲聲喝道,青霜劍卻在這時劇烈震動,仿佛在印證雨師的話。
    雨師冷笑:"不信?那你可知道為何你師父從不以真麵目示人?因為他臉上有門主臨死前留下的血雨刀痕!那是永遠無法愈合的傷,是血雨門的詛咒!"
    蕭斷鴻想起師父的鐵麵具,想起他偶爾露出的下巴上那些猙獰的疤痕。難道......
    "夠了!"楚臨風突然拔劍,"無論真相如何,血雨門濫殺無辜就是不對!那些被凝雨散毒死的青城弟子有何過錯?"
    雨師的表情變得瘋狂:"複仇就要徹底!門主之死,必須用鮮血來償還!"他突然舉起拐杖,重重敲擊地麵,"殺了他們!取回青霜劍!"
    石窟四周的陰影中突然竄出十餘個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持著泛藍光的兵刃——全是淬了凝雨散的利器。
    蕭斷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青霜劍橫在胸前:"臨風,背靠背。"
    楚臨風會意,與他背對背站立,共同麵對包圍上來的敵人。雨師站在遠處觀戰,不時發出刺耳的笑聲。
    "蕭斷鴻,你可知你師父為何收養你?"他陰森森地說,"是為了折磨仇人之子!他教你武功,讓你為六扇門賣命,就是要你親手剿滅血雨門餘孽!多麽諷刺啊!"
    蕭斷鴻充耳不聞,全神貫注於眼前的戰鬥。青霜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劍都帶著刺骨寒氣,將靠近的黑衣人逼退。楚臨風的劍法則靈動飄逸,專攻敵人破綻。
    但敵人實在太多,又都悍不畏死。一個黑衣人突破防線,淬毒短劍直刺蕭斷鴻後心。楚臨風見狀,毫不猶豫地挺身去擋。
    "噗"的一聲,短劍刺入楚臨風肩膀,正是之前受傷的位置。他悶哼一聲,單膝跪地。
    "臨風!"蕭斷鴻目眥欲裂,青霜劍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一道冰藍色劍氣橫掃而出,將五六個黑衣人同時擊飛。
    雨師臉色大變:"青霜劍竟認主至此?"他猛地揮動拐杖,"撤退!"
    剩餘的黑衣人迅速退入陰影中,轉眼消失不見。雨師臨走前怨毒地瞪了蕭斷鴻一眼:"你以為這就是真相的全部?太天真了!去問問你師父,當年是誰下的"離魂散"!"
    聲音還在石窟中回蕩,人已經不見蹤影。
    蕭斷鴻顧不上追擊,立刻查看楚臨風的傷勢。短劍還插在肩上,周圍已經泛起青紫色。
    "又是毒......"他咬牙,"忍一下。"
    楚臨風臉色慘白,卻還擠出一個笑容:"這次...是真的凝雨散......"
    蕭斷鴻心頭一緊。凝雨散劇毒,三個時辰內不解就會全身血液凝固而死。他必須立刻帶楚臨風離開這裏,找地方解毒。
    "別睡!"他拍打著楚臨風漸漸閉合的眼睛,迅速點了他幾處大穴減緩毒性蔓延,"我帶你出去。"
    楚臨風虛弱地抓住他的手腕:"玉盒......帶上......"
    蕭斷鴻一手扶起楚臨風,一手抓起祭壇上的玉盒,艱難地向階梯移動。楚臨風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蕭斷鴻身上。
    "堅持住......"蕭斷鴻在他耳邊低語,聲音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楚臨風,我不準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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