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的梆子聲剛落，林羽蜷縮在閣樓的草席上，盯著窗欞間漏進的一線月光。母親在樓下紡車的吱呀聲中哼著搖籃曲，父親的旱煙味順著木梯飄上來，混著黴味在狹小的空間裏彌漫。他數著梁柱上結網的蜘蛛，直到整座村莊沉入鼾聲的海洋，才輕輕掀開薄被。
    草鞋踏在青磚上沒有半點聲響，林羽摸到牆角的竹篾火把時，掌心已沁出冷汗。這是他用浸過桐油的麻布裹著鬆枝製成的，此刻在黑暗中泛著油亮的光。他將打火石和火鐮塞進懷裏，又摸了摸腰間磨得鋒利的砍柴刀——刀身上新刻的符文是照著村頭土地廟的符咒描的，盡管他自己也不知是否真能辟邪。
    推開柴門的瞬間，夜風卷著後山的腐葉撲進院子。老黃狗動了動耳朵，尾巴在地上掃出細微的響動。林羽屏住呼吸，從瓦罐裏抓出一把白天省下的碎米，看著畜生埋頭吃食，才躡手躡腳地溜出家門。村道上的石板縫裏滲著露水，月光被厚厚的雲層割裂成碎片，在他腳下織出斑駁的網。
    山路比想象中更難走。潮濕的苔蘚覆蓋著石階，林羽不得不貼著山壁前行，砍柴刀不時刮擦岩石，發出刺耳的聲響。灌木叢裏突然傳來窸窣聲，驚得他渾身緊繃，火把差點脫手——待看清是隻野鼠竄過，才發現後背的粗布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遠處貓頭鷹的啼叫一聲接著一聲，在空蕩蕩的山穀裏激起回音，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從黑暗中窺視。
    當那座宅子的輪廓終於從霧氣中浮現時，林羽的心跳幾乎要震破胸腔。破敗的朱漆大門歪斜地掛在門框上，門環上盤踞的銅獸隻剩下空洞的眼眶，門楣上"張府"二字的金漆剝落大半，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他握緊火把湊近，發現門縫裏滲出的寒氣竟在地麵凝結成霜，像是宅子在吞吐著冰冷的氣息。
    深吸一口氣，林羽的手指剛觸到腐朽的門板，一陣鐵鏈拖拽聲突然從院內傳來。他猛地縮回手，火把劇烈搖晃，將牆上的爬山虎影子映得如同無數扭曲的手掌。"別怕，不過是風聲。"他在心裏給自己打氣，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當他再次伸手時，梆子聲突然從村子方向傳來，驚得他差點跌坐在地。
    吱呀——
    推開大門的瞬間，腐木發出垂死的呻吟。林羽舉著火把踏入庭院，火光掃過滿地斷磚殘瓦，照亮了石縫間搖曳的鬼針草。正廳的門虛掩著，透過門縫，他看見供桌上的香爐傾倒在地，香灰裏插著半截燒焦的紅燭，燭淚在青磚上凝結成詭異的形狀。
    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啼哭劃破夜空。那聲音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瞬間讓林羽的血液凝固。他的雙腿像被釘住般無法移動，火把的火苗在風中劇烈搖晃，在牆上投下他顫抖的巨大黑影。哭聲越來越近，混著若有若無的鈴鐺聲，仿佛有個披頭散發的身影正穿過回廊向他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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