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商人最看重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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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混賬!”
    福州鄭家府邸。
    鄭芝龍雙目猙獰,掄起順手的一副案幾重重摔下。
    大堂內瓷器雜物碎片灑落一地,能摔的幾乎都摔了。
    十餘個貼心兄弟麵麵相覷,老大的情緒必須得到發泄,任誰也不敢開口。
    鄭家在福建產業無數,泉州安平鄭府水榭海船都可以直達,當年花了千萬兩白銀建造。
    跟福州這處臨時住所比起來,簡直大巫見小巫,摔點東西算什麽,不能讓老大憋壞了。
    鄭芝龍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概是摔累了,雙眼望著屋頂。
    “大哥息怒!”
    “大哥......”
    一眾兄弟這才拱手作揖,稀稀拉拉出言安慰。
    “皇帝斷我鄭家命脈,又要抽老子的人抽老子的船,老子能不憤怒嗎!”
    一巴掌打在扶手上,看起來鄭芝龍仍舊火大,不過方才得到一定釋放,怒氣已減輕了許多。
    見老大呼吸沒那麽急促,鄭鴻逵上前一步:
    “大哥,陛下絕非迂腐之輩,朝廷若將西夷人趕盡殺絕,先不說我鄭家受損,單單海關司關稅都將減掉大半。
    依小弟之見,當今絕不可能自廢武功,是大哥多慮了!”
    “多慮?老四,你是聖賢書讀多了吧?整天忠孝禮義,皇帝在你眼裏真那般尊貴嗎!
    你效忠的應該是鄭家先祖,禮賢的該是我鄭家軍兄弟,屁股該怎麽坐你難道不知嗎!”
    鄭芝龍的火氣又上來了,雙目怒視著鄭鴻逵。
    這個四弟從小酷愛讀書,老三鄭芝麟早夭,今年老二鄭芝虎在與劉香的海戰中戰死。
    老三仿佛受了某種刺激,擅自將鄭芝鳳一名改成鄭鴻逵。
    對各項朝廷政令非常擁護,還想去考取功名走文官路線,對自己一些策略往往很抵觸,腦子裏全是君君臣臣。
    若非鄭家五個親兄弟隻剩下三個,鄭芝龍又是護犢的主,真想給鄭鴻逵幾耳光。
    “大哥,小弟身上流著鄭家的血,豈會置鄭家於不顧,當今絕非我等想象中那般不堪。
    還望大哥換一種方位看待問題,耐心聽小弟分析,切莫誤判形勢啊,大哥......”
    鄭鴻逵苦苦相勸,雙眼變得通紅。
    老大的脾氣他知道,霸道且不講理,但對於自家兄弟及親信,很多話還是能聽進去的。
    鄭芝龍深吸一口氣,手掌動了動。
    “大哥,半年前溫體仁重整市舶司,小弟與二哥便請求大哥主動交稅,如今看來毫無差池!”
    說到這裏,鄭鴻逵頓了頓,目不轉睛觀察著老大反應。
    鄭芝龍沒有吭聲,這句話是說到他心坎上去了的。
    鄭家在福建就是霸主一般的存在,曾經的首輔來了又怎樣,他鄭某人照樣可以不買賬。
    然而當初若沒有聽從兩個兄弟的建議,不知會被溫薑二人搞成什麽樣子,說不定都已逼上與朝廷對抗之路。
    損傷幾十萬稅銀其實算不上啥,起碼核心利益未受到傷害。
    而且他鄭芝龍打心底也不願意造反,他隻是一個商人,利益才是最看重的。
    他喜歡被朝廷仰仗,因為朝廷沒能力對付他,他隻管掙錢擁兵保持實力就行。
    可惜天子今年表現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了危機。
    扔點稅錢出去算投石問路,結果的結果呢,天真的要變了,他也沒那個勇氣去抗衡。
    “大哥,當今天子撇開重農抑商祖訓,打破戶籍限製,要各行各業蓬勃發展,此令便相當於提高了所有商人之地位。
    我鄭家乃一方豪商,銀錢早都可讓子孫富貴,然如若惹得朝廷不滿,試問如何永享?
    朝廷已今非昔比,我鄭家更失去稱霸閩粵之契機,正如當今所言,沒有國哪有家?
    泱泱華夏數千年,不跟隨大流無法延續富貴,我鄭家要做的是士族,絕非一代梟雄!”
    鄭芝龍神情嚴肅,既沒表示認同,也沒有表示反對。
    鄭鴻逵見狀,接著道:
    “佛郎機被滅,當今出戰安平港,又要抽調鄭家艦船去整編鎮守,想必大哥急火攻心,小弟何嚐不理解大哥心境。
    依當今品性,不可能放任鄭家一直處於朝廷管控之外,所有針對鄭家之事均為大勢所趨。
    但在小弟看來,這正是鄭家難得之機遇,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去適應,如此方可源遠流長!”
    “哎......”
    鄭芝龍重重歎出一口氣,這一舉動代表著對鄭鴻逵一番話深度認同。
    他鄭某人隻想做個有勢力的軍閥,如今卻不好當了,而且真的能做到源遠流長嗎?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究竟該怎麽辦。
    “小弟未見過當今天子,然天子種種所作所為,無不預示著不亞於太祖成祖之雄心。
    喜好殺怒卻從不搞誅連,對迂腐之輩喜歡選擇硬剛,硬剛的同時又不失懷柔,故小弟認為當今很像太祖,卻要仁慈得多。
    像溫體仁那種人若換在太祖手裏,恐怕早都被剝皮食草,可實際呢,仍舊予以重用!”
    “哎......”
    鄭芝龍又吐出一口濁氣,指尖敲打著扶手。
    看樣子什麽話都聽進去了,情緒也徹底平靜了下來。
    “老四啊,這些我都清楚,別繞來繞去了,直說吧。”
    “是,大哥!”
    輕咳一聲,鄭鴻逵向鄭家一眾家將拱手:
    “諸位,依鴻逵之見,當今不可能對西夷人趕盡殺絕,傳旨的錦衣衛乃故意為之!”
    “敢問四將軍,何以見得?”
    十八芝主要成員施大宣拱手,帶著不解與好奇。
    “施大哥,當今聖上先開天津,接著開阜鬆江、杭州、寧波,聽說溫州也要開海。
    如若將西夷人趕出去,那麽以鄭家和朝廷的能力,還不足以將大明物產運至歐羅巴。
    天子讓宗藩明年之內海外就藩,就是要與西夷人搶地盤,同時也要平衡各方勢力!
    否則所有籌劃隻會虎頭蛇尾,他絕不可能如此是非不分。
    小弟判斷,聖上隻是想把西夷人打服氣,讓一幫嘍羅充當大明的馬前卒!”
    “此言大善矣!”
    施大宣如茅塞頓開,家將們都聽懂了,鄭芝龍也有所觸動。
    “老四,你繼續說!”
    “是!”
    “小弟方才言本次是鄭家一個機遇,絕非信口雌黃!
    溫體仁沒有說鄭家由誰帶隊前往,小弟認為大哥應該親自去,還要備上大禮進獻天子!
    聖上是想讓大員成為朝廷貿易中轉基地,那麽就必會大肆移民拓荒,設州設縣亦有可能。
    天子斬獲之銀錢雖會很多,然建設大員數百裏之地實屬杯水車薪,我鄭家應慷慨解囊,如此鄭家軍方大有可為矣!”
    大廳中陷入一陣寂靜,所有人都默默思考著,鄭鴻逵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突地,鄭芝龍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