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房間之中，電話鈴聲如預料般響起。
    應知節接通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聽不出情緒的笑聲。
    “……應知節啊應知節，你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男人低頭劃過手機上的照片，依舊是用他那溫吞的，柔和的嗓音回答道。
    “嗯……也許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吧。”他的麵上泛起笑意，“我覺得我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伏春，我也想爭一爭。”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秒。
    “好啊好啊，那我們公平競爭~”
    “——你不會以為我要這麽說吧？”
    應知節笑了一聲：“當然不會。我對你……以及你家那些下作的手段還是略有耳聞的。”
    能將柳家全家上下治得服服帖帖，又將自己的兩個堂弟送進監獄裏的人，講公平競爭這種東西就太可笑了。
    “多謝誇獎，但是論起手段，你好像也沒能光明磊落到哪去啊？”對麵狀似驚訝地說，“天啊，你不會忘記你是怎麽坐上這個位置的了吧？”
    應知節：“當然也不會。”
    柳伏春的語調冷下來：“那就好，我們誰也不比誰幹淨，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點。”
    “你喜歡她我無權阻止。但是倘若你想對她用你那些手段……”仿佛是開玩笑般的，他的語調又變得輕佻起來，“我可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哦？”
    “同樣的話，我奉還給你。”應知節溫和地笑了笑，語氣有些苦惱，“也請你不要將你家那些醜事帶進她的生活中，畢竟我也不想做破壞她對我的印象的事情。”
    “印象？她對你的印象大概是‘溫柔可靠好媽媽’吧。”對麵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們沒可能的啦，快點放棄比較好哦。”
    “那你就是‘一點也不可靠還老是開玩笑的奇怪大哥’。”應知節笑著說，“哦，還老是發消息騷擾她，有點變態呢，哈哈。”
    倆人陷入沉默，不約而同地掛斷了電話。
    ——要吐了，和對麵的人說話真是太惡心了。
    星期六的上午。
    聞清和注視著聞有喬走進方醫生的谘詢室。
    她歎了口氣，走到吸煙區，點了一根煙。
    沒過一會，一個身影走到她身旁，她微微側過頭，看見一雙灰色的眼睛。
    “聞小姐，聊聊？”慈聿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聞清和思考了片刻，單手掐滅了煙，點點頭。
    ……
    聞有喬盯著麵前這個麵帶微笑的女人，隻見她桌子上放著屬於她名字的胸牌——方素梅。
    方素梅給她倒了杯熱水：“我知道我還會再看到你的。”
    聞有喬一愣：“為什麽？”
    女人看著她的眼睛：“因為我看出來你是個不會甘於沉寂的孩子。”
    “來聊聊天吧。聽你姐姐說，這次是你要求來的？”
    聞有喬深吸一口氣。
    “對。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如果有傷害到你，我很抱歉，當時我的情緒很不穩定。”
    “這次來，我想跟你聊聊……我那個朋友的事情。”
    方素梅有點訝異地看著她。
    她的職業生涯中見過很多心理有障礙的病人，但是沒有人像聞有喬這樣讓她驚訝過。
    在發現自己不能走路以後，她僅僅隻用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就走了出來，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要知道，很多原本健康的人癱瘓或者殘疾後，終生都無法從這樣的困境之中走出來，甚至有人嚴重到抑鬱自殺。
    更何況——她還是一位極度依賴腿部運動，極其有天賦的運動員。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放在她身上，卻可以這麽輕描淡寫地被揭過去。
    方素梅知道聞有喬這位朋友的事情。
    但是在今天以前，聞有喬從來沒有跟她談起過跟她有關的事情。她在刻意地遺忘這個人。
    聞有喬握緊水杯，將事故發生的那一天，改變她人生的那一天，如同剖開自己的傷口一般，事無巨細地講述了一遍。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但她隻是從包裏掏出了藥，就著溫水吞咽下去。
    聞有喬：“我的故事就是這樣。”
    方素梅：“我想聽聽你再聊聊你的那位朋友，可以嗎？”
    聞有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沒什麽好提起的。”
    方素梅：“聊聊吧。談談你對她的印象，你對她的了解，你對她的想法，你對她的感情……她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不是嗎？”
    聞有喬垂下眼簾。
    方素梅耐心等待著她的回答。
    聞有喬：“……我不知道要從哪說起。”
    “其實我對她的了解好少好少。”她低著頭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她最喜歡吃魚，討厭吃香菇，看書最喜歡茨威格，動漫最愛看eva，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最喜歡的數字是9，夢想是做歌手環球巡演……”
    “我知道她媽媽對她的要求很高，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要求自己……我知道她沒那麽擅長與人交談，是個好脾氣的人，很少對別人生氣。”
    “但是，她為我生過氣。”
    那是很尋常的一天。
    被老師拖堂了十幾分鍾後，聞有喬去找寧在雲吃飯，卻被她的同班同學告知她在老師辦公室裏。
    她問那個女生發生了什麽事情，女生左看右看，將她拉到角落裏，偷偷說道：“剛剛下課後，有幾個女生在班裏聊天，說起你的事情。”
    “說我？她們說了我什麽？”
    女孩有點猶豫：“……她們說你經常不回學校還能考年級前十，不是作弊了就是走關係了……總之，說得挺難聽的。”
    “她們說了沒幾句，寧在雲舉起書包就朝她們腦袋砸了過去，拽著幾個人的頭發扇她們的臉。”
    女孩想起剛剛的景象。
    看著柔柔弱弱的寧在雲，竟然這麽有力氣，打起人來那叫一個狠啊，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的，一邊打還一邊說她們這種不學無術的垃圾憑什麽看不起她。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聞有喬急匆匆地朝著老師的辦公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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