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必多禮。”洛星痕其實暗中留意著謝影的神色，對方實則全無懼意，就如同見慣了王公貴族，已經習以為常。
    “老臣不請自來，還請勿怪。”孔丘開口：“早前看到殿下進了此間，人多眼雜不好過來拜見，剛才看到其他人都離去，這才匆忙趕過來。”
    “孔大人言重了，我隻是一閑散之人，比不得您等為了社稷勞心勞力，難得出來放鬆走動，此等場合礙於彼此身份，我沒有過去相見，實則是我不對。”
    雖說都是打著風雅之士的由頭來聽曲賞舞，身份麵貌都未遮掩，可畢竟是風月之地，初來的洛星痕就算如何不去多想，也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的見到熟人就迎上去招呼。
    想不到兩位長者反而放的更開。
    其實，在孔丘二人眼中，這邊雅間裏的人，在謝影進入後，都很快離去，唯有洛星痕未走，他們心中一震，覺著這位鄉下歸來，或許並不懂禮義廉恥的新殿下，是見著謝影難以自持，以身份將眾人趕走了，要行些不雅之舉。這才匆匆趕來，生怕鬧出無法收場的局麵。
    否則，兩位再如何放得開，也不會在風月場中，主動拜見一位皇子。
    與結黨營私這些廟堂謠傳無關，純純的難堪而已。
    見到屋中幾人衣衫完整，氣氛平靜，二人實則鬆了口長氣。
    “倒是這位高大人，我們似乎是第一次見，你好像並不喜歡我？”豈料，洛星痕接下來過於直白的一句話，讓高中本人除外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有些人不合眼緣，便莫名的不喜，並無其他敵意！”更意外的是，這位並不年輕的狀元郎隻是拱拱手說了聲：“殿下恕罪。”
    “你個一根筋！”一旁孔丘忙拉了其一把，洛星痕再無實權也是皇子，你一個臣下不合眼緣，也要放在心底才是。
    “快人快語！想來朝堂上很少有高大人這樣的直臣。”洛星痕笑了笑並不惱火，能直言，總比暗中憋壞好。
    “直臣亦做，卻容易得罪人，好在陛下是個明主，不懼逆耳忠言。”高中對著虛無抱拳，宛若遙敬陛下。
    “倒是殿下，臣不得不提醒一句。”高中不顧孔丘在背後將衣角都扭成了麻花，繼續道：“風月之地，皇子不該來，皇家人乃萬民表率，若傳出去有損顏麵，若殿下想要女人，求陛下賜婚便是，天下良家女子，少不了想要做星王妃的。”
    洛星痕詫異，這位言語咄咄相逼之人，出發點竟是在為自己著想。
    過往有些大人物也來逛過，但好歹做些裝扮遮掩，那樣即使被人認出，對方也會識趣的裝作看不見。
    “多謝提醒，我記下了！”洛星痕認真的點點頭。
    高中卻搖搖頭，心道這位殿下並不知嚴重性，若被有心人做文章，是可以讓星王之名沾染汙穢的。
    “既然殿下聽勸，那我鬥膽，請您再記下一些事。”
    “高中，你逾越了！”身後，孔丘臉色鐵青，這位貧寒出身的狀元，自己這些清流文官是很看好，可其直率到油鹽不進，獨立獨行的風格，也往往令人頭疼，若不是陛下也想有這麽一個敢言之人，他早就被一大幫人打壓下去了。
    “但說無妨。”洛星痕迎著那肅然目光，覺著此刻就算有人捂著他的嘴，他也是不吐不快。
    “殿下可知，您在蘇杭郡遇刺一事，此番正是我經手主辦。”
    “辛苦了！”洛星痕蹙眉道了一聲，想起早前說起，高中作為欽差南巡，竟也順道兼顧辦了這件事。
    “我在那邊，下令殺了些人！”
    “當值守衛陣法之人，一個沒能活下來，牽連下獄的官員，也不下二十位。”
    “我知他們中有些人是完全無辜的，亦不知主謀到底在不在其中。”
    “我不忍又如何，其中有我曾經的同窗苦讀之友又如何。”
    “隻能多殺幾個，讓皇家顏麵過得去，這事才算完，後續才能少死些人。”
    “所以，為皇家，也為了殿下的顏麵，我殺了數十人，您卻大搖大擺在風月之地遊玩，毫不在乎，我所沾染的一切血腥，似乎顯得可笑了。”高中說著，眼中竟有絲絲淚痕泛起。
    孔丘也停下了動作，似有觸動。
    洛星痕背心發麻，本以為是拋之腦後的小事了，竟然有數十人因自己而死，原來一件自己忽略的事情，還可以有這般多的連鎖反應，內心震撼難以接受。
    氣氛陡然凝固，誰也沒有再說話，眾人倒是清楚了，高中原來是因此才不喜洛星痕，是對其失望，是覺著不值得。
    可皇權之下，這一切都是夏擎天下令追查的，即使作為受害者的洛星痕，當日在朝堂也無法出言阻止，因為皇權受到挑釁，任何人求情都不會得到妥協。
    “此事非我本意，一路行來我已足夠謹言慎行，到底是何人在算計謀劃我，才讓諸多人受到牽連，暫時我沒有頭緒，也怪我閱曆淺薄，不懂事態的後續可以嚴重到此等地步，往後若再有行差踏錯之舉，還望高大人能即使提點一二。”洛星痕想了片刻，眾人都不敢發聲，他隻得率先打破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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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微怔，這位殿下神態誠懇，隱有歉意，不僅沒有責怪自己衝撞，還在示好。
    “指點不敢，下官自會做好分內之事。”高中也算發泄完了，神色稍有緩和，一旁孔丘也鬆了口氣，若是一位皇子被當眾頂撞下不來台，一怒一下與高中這個鐵腦殼杠上，就算不會動粗，日後也少不得一連串打壓。
    “好了，殿下也是此事中的受害者。”孔丘打圓場，扯開話題：“影丫頭，一年沒露麵，這場水仙遊可是驚豔不凡啊，能想出這等曼妙舞姿，你也是煞費苦心了吧。”
    “孔大人謬讚了，小影也不過是僥幸，從一位說書先生手上，得了幾張上古殘圖，以此為根基，加以改編而已，不敢獨居全功。”謝影款款行禮，繼續道：“兩位大人既然過來了，那我便借花獻佛，請諸位共飲一杯如何。”
    本就是要過去敬酒打招呼的，現在省事了也好。
    “那老臣就卻之不恭了，喝完這杯也差不多該回去了。”孔丘眼中閃過念頭，笑著對洛星痕道：“不知殿下可否賞臉同行？”
    這位國師最得意的弟子，一早就對洛星痕手中的書籍有著想法，隻是洛星痕今日目的尚未達到，隻能拒絕道：“改日我會親自拜訪您，今夜就算了吧，我還有些私事。”
    孔丘蹙眉，天色不早了，他剛才的話其實也在隱晦暗示，作為皇子逛了教坊司已是不妥，應該趁早回府，絕不能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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