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瓊林苑的樓閣上，宮女和宦官們就正圍著一個身著黃袍的男子，而在男子的身側，則是跟著坐著一個華服貴婦。再往旁邊，就站著一個微微低首的大宦官。
    整個樓閣裏，隻有那位身著黃袍的男子和華服貴婦在坐著。男子拿著宦官剛剛端過來的茶水，輕聲問道：
    “貴妃且聽，今日這曲子，如何？”
    “曲不錯，詞新穎。二者合一，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若是韓執在這裏，一定是能認出他們是誰的——正是宋仁宗趙禎和貴妃張之姮。
    他們二人本來是不打算來的，但是張之姮卻是聽說了今日瓊林宴裏，會彈奏《戒網》。這首曲子雖然是出自於煙花柳巷，但是但是在汴京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就連宮中都有不少人私下議論。
    她想把陳師師等三朵“金花”招進宮來，簡單唱一曲《戒網》，也好飽一飽耳福。但是宮中規矩就擺在這裏，非官伶之伎者，不得入宮。
    哪怕是自己有著千萬般寵愛；哪怕是趙禎真的會願意破例一次，她都不打算壞這個規矩。昨夜正巧聽說到了，而今日又是全員休沐，便是問了問趙禎，看能不能去聽一聽。
    而趙禎也是不知道第幾次因為她而“任性”了，直接就答應了。本來他是不需要出場的，既然佳人開口了，實在不行，就“勉為其難”地也參加一下吧。
    於是乎，兩個人就直接來到這裏了。
    結果一來到門口，就聽到了韓執和別的新科進士們進行“論道”的內容。一開始的話頭也是打聽清楚了，是韓執在維護那個柳七，然後某些“不長眼”的，居然把矛頭隱隱地轉到了韓執身上。
    但是韓執也不是蓋的，張口就是如刀子一般銳利的話語，愣是把那個老進士給罵的，臉色和彩虹一樣多彩。
    論道聽到了一半，本來是想聽完再進去的。但是張之姮的腿傷還沒好全，故而就第一次“君王行側門”，繞到了側門去，上了閣樓。
    本來還有宦官表示不妥的，但是趙禎隻是輕輕擺了擺手，表示“來聽曲子的，管那麽多幹什麽”？宦官見狀，隻得噤聲，趕忙在前頭引路。
    ......
    由於是他們來的有些晚了，故而就錯過了《戒網》。本來張之姮還感覺有些惋惜，但是正巧，此時就聽到了樓下韓執說著自己“創作”《戒網》時的情景。
    這下子她就更想聽聽了——自古以來，每一個做夢後寫詩詞的，似乎還找不到幾個寫不好的。正欲跟趙禎請求再來一次，結果台下就有人提出再彈一次，趙禎一聽，連忙就叫人去傳令。
    這才有了今日的第二次演奏。
    "這曲子......倒像柳永的《雨霖鈴》。" 聽到了中間，張之姮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她望著樓下正在彈琴的趙香香，忽然想起韓執描述的夢境——那夜仙子撫琴時，是否也這般眉峰微蹙，將 "空把青絲等白頭" 的悵惘織進琴弦？
    忽然又是想起柳永當年在汴京名動一時，連教坊司的官妓都以能得他一詞為榮，更不必說陳師師、趙香香這些民間頭牌。
    當然了，張之姮自然是不知道陳師師他們對柳永的態度。至少目前來說，韓執在她們心中的地位，應該是和柳永在別家官伎心裏的地位差不多。
    樓閣上，趙禎微微閉眼，沉浸在這動人的樂聲中，手中的茶水早已涼透，他卻渾然不覺。張之姮專注地看著台下，目光在趙香香與韓執之間來回遊移，心中居然開始瞎猜起來了——
    這二人之間莫不是也有著如這曲子般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
    但是細細想來，根據一切所有的、現有的傳聞；加之自己親眼所見，韓執基本上、大概率、不太可能也沒道理會和別人搞出“緋聞”。
    就在張之姮暗自思忖之際，樓下的演奏已然到了最扣人心弦之處。
    “管他虛情假意，花落水自流，空把青絲等白頭......”
    趙禎此時就睜開了眼，看到了張之姮的模樣，便是問道：“貴妃在想什麽呢？”
    張之姮微微一怔，旋即展顏笑道：“陛下，臣妾瞧著樓下韓狀元與趙姑娘，一個才情卓絕，一個琴藝無雙，二人在這《戒網》的演繹中，似有別樣默契，臣妾正琢磨他們莫不是有一段佳話。”
    “但是細細想來，卻又覺韓狀元剛正端方，不該陷入這般風流韻事。隻是觀之趙娘子的眼神，總是有些不對......”
    趙禎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興味，目光投向樓下的韓執與趙香香。確實，趙香香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看向韓執，但是韓執隻是看著台上，是否和她對視，還猶未可知。
    他輕輕搖頭，抿了一口茶水，道：“朕覺得，這趙花魁對韓執可能有些事情，但是韓執所想，可不一定如此呢。”
    趙禎話音剛落，樓下的演奏已然收尾，餘音嫋嫋，如絲如縷地纏繞在眾人的心間。韓執率先起身，鼓掌稱讚，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舞台上，卻並未在趙香香身上多做停留。
    “貴妃瞧瞧，”趙禎此時就笑著點了點樓下的韓執，道：“若是韓執有所心思，二人此時就應當對視上了。”
    張之姮順著趙禎所指望去，見韓執目光清明，並無絲毫旖旎之色，不禁微微點頭。
    此時，台下的進士們紛紛圍向韓執，爭著與他探討詩詞，氣氛熱烈。趙香香站在一旁，手中還握著琴，眼中滿是落寞，卻仍帶著一絲期待，似是盼著韓執能注意到自己。
    陳師師就看著趙香香這個樣子，蓮步輕移，來到她的身邊，道：“香香妹妹，仔細著些心思，莫要再瞧了。”
    “姐姐，你說這世間男子，可真能做到‘戒網’二字？” 趙香香忽然低笑，指尖劃過琴弦，奏出半段《戒網》的尾音。
    “若真能戒了，這曲子又怎會讓無數人聽得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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