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軫自從出了月子後，就是可以恢複正常的洗漱了，她今日剛洗完澡出來，回到房間，就看到了韓執趴在床鋪上，洗完了澡的他，此時的狀態就是純純的披頭散發，很是狼狽。
    她有些疑惑，但還是先看了看搖籃裏的小西瓜和二西瓜，此時兩個小東西已經睡著了。她便是回到了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韓執的肩膀。
    “官人怎的這般模樣？可是在公務上又出了什麽麻煩？”她輕輕扶著韓執坐起身來，關心地問道，“也是許久未見到官人這般勞累，可是又出了先前那般的案子？”
    韓執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披散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了眼底的疲憊。他望著妻子剛出月子仍顯清減的麵容，喉間滾過一聲低啞的歎息：“不過是些卷宗積壓，累著了。”
    他說著話，一邊說一邊捋著自己的頭發——本來就是習慣短發的，這一頭長發讓他十分難受。尤其是剛剛洗完頭，濕漉漉地披在身上，他到現在都是無法適應。
    幹脆他就是把頭發都梳理起來，攛成一束，手抓著頭發尾部形成一個馬尾的模樣——
    這下感覺舒服多了。
    蘇軫看著韓執把長發攥成束的模樣，就是拿過了梳子，幫著韓執梳理馬尾的尾部。雖然此時頭發濕漉漉的，不適合綁起來，但是至少看起來美觀了一些。
    蘇軫的梳子穿過濕發時，指腹觸到韓執後頸未散的熱氣。她將木梳蘸了些案頭的茶油，從發尾向上輕理：“前兒讓錢素熬了皂角膏，明日替你洗頭時用上，頭發便不易打結了。”
    “怎地？官人可是覺著長發不適？”
    “是有點兒......”
    蘇軫輕笑出聲，將梳子在茶油裏又蘸了蘸，特意加重力道替他理順發尾糾纏的發絲：“妾身倒覺得好看。可惜的是，此時官人的頭發挽不起來，不然會舒服些。”
    蘇軫話音未落，韓執攥著發束的手指忽然鬆了鬆，濕發從指縫間滑落幾縷，垂在他尚顯青澀的下頜線旁。十九歲的少年卿相，即便身著素色睡服，眉骨間已見風骨。
    “若依八娘說的挽起來，怕是要用你妝奩裏的錦帶了。”
    “胡說什麽。” 蘇軫指尖敲了敲他發頂，茶油的清潤氣息混著少年人特有的皂角香散開。
    如今雖官拜少卿，披發時仍能看見他耳尖泛著的薄紅 —— 那是少年人獨有的、因疲憊而透出的血色。
    韓執微微偏頭，在蘇軫手背上落下一吻，眉眼含笑：“八娘莫惱，我不過玩笑話。”蘇軫臉頰一熱，嗔怪地瞪他一眼，手上卻不自覺放緩了動作。
    就在這時，搖籃裏傳來小西瓜的哭聲。蘇軫立刻放下梳子，起身去查看。韓執也跟著站起，兩人一同走到搖籃邊。小西瓜揮舞著小手，哭得滿臉通紅。蘇軫心疼地將他抱起，輕輕拍著他的背哄著。
    韓執伸手輕輕摸了摸小西瓜的頭，小西瓜似乎感受到了父親的安撫，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臭小子，就知道吸引你阿母的注意力，一點兒也不給你大人留啊。”韓執說著，輕輕點了點他的臉蛋。
    他又看了看搖籃裏安分的二西瓜，道：“這兩個小家夥，輪流鬧騰是吧。”
    蘇軫抱著小西瓜輕輕搖晃，聞言笑道：“官人倒會說孩子，昨兒是誰在臥房裏鬧騰，把手新拍得震天響，嚇得二西瓜夜裏都攥著拳頭？”
    韓執訕訕地摸了摸鼻尖，指尖觸到小西瓜溫熱的臉頰，那軟乎乎的觸感讓他心頭一暖。
    二西瓜似乎被兄長的動靜吵醒，在搖籃裏扭了扭身子，小嘴一張，竟打了個奶嗝。韓執連忙俯下身，用指腹輕輕替她順氣，動作笨拙卻小心翼翼。
    燭火映著她微垂的眼簾，長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陰影，哪裏還有半分大理寺少卿的精明模樣。
    蘇軫看著韓執笨拙地哄著二西瓜，二西瓜打了奶嗝後，小嘴一抿，竟伸手抓住了韓執垂落的發絲，攥得雖然不緊，但是韓執還是不敢抽出來——
    拜托，這個小寶貝才剛剛滿月沒幾天，自己的頭發是沾了水的，有點沉。若是自己抽出來，把自己的寶貝囡囡的手劃傷了怎麽辦？
    蘇軫看著二西瓜攥著韓執發絲的小肉手，忍不住彎起眉眼。燭火下，女兒的指甲粉雕玉琢，正輕輕勾著韓執一縷濕發，發梢還墜著未幹的水珠，在錦被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韓執僵著身子不敢動彈，側臉的線條在燭光裏繃得筆直。
    蘇軫見狀，連忙俯下身，用指腹輕輕摩挲二西瓜的手背，柔聲哄道："二囡乖，鬆開爹爹的頭發呀。" 那小肉手卻像生了根似的，反而隨著呼吸輕輕蜷了蜷。
    "官人快瞧瞧，" 蘇軫又好氣又好笑，抱著小西瓜從妝奩裏取來一根溫潤的玉簪，用簪頭輕輕撥開二西瓜的指縫，"方才給你擦頭時抹了茶油，頭發滑，許是能順出來。"
    玉簪劃過女兒掌心時，二西瓜忽然吧唧了一下小嘴，睫毛顫了顫，攥著的發絲竟鬆了半分。
    韓執趁機屏住呼吸，將發絲從她指縫間一縷縷抽出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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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可算解脫了。" 韓執揉著發麻的頭皮，哭笑不得地看著二西瓜重新睡成個糯米團子，小拳頭還維持著抓握的姿勢。
    蘇軫笑了笑，然後就把小西瓜也放回了搖籃裏，重新給兩個小家夥給蓋好被子。
    蘇軫替小西瓜掖好被角時，指尖觸到他掌心緊攥的斷發，不由得望向韓執。燭光下，少年卿相揉著頭皮的模樣憨態可掬，你說他是那個幹倒了張堯佐、越國夫人的大理寺少卿？
    狗都不信——
    但是小黑信。
    門檻處傳來輕輕的扒門聲。一隻毛茸茸的白犬探進腦袋。它晃著尾巴坐在門口，烏溜溜的眼睛先瞟了瞟熟睡的孩子，又仰頭看向韓執，喉嚨裏發出委屈的嗚咽——
    方才它守在書房外，聽見小主人啼哭，早想來瞧瞧。
    “進來吧進來吧，給你看看你的兩個侄子侄女。”韓執朝著小黑招手。
    小黑晃著尾巴顛顛跑進來，雪白的絨毛在燭火下泛著柔光。它先湊到搖籃邊，濕漉漉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搖籃裏的味道，又抬頭看向韓執，喉嚨裏發出討好的呼嚕聲。
    無奈，韓執隻好把它抱起來，讓它得以看到自己的侄兒。
    白犬乖順地趴在他臂彎裏，腦袋湊到搖籃上方，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熟睡的小西瓜和二西瓜。
    小西瓜似是感受到動靜，砸了砸嘴，小手無意識地揮了揮，嚇得小黑立刻縮回腦袋，喉嚨裏發出緊張的嗚咽。
    “輕些，別吵醒他們。” 蘇軫接過小黑，將它放在床邊的軟毯上。黑犬立刻蜷成一團，鼻尖卻始終朝著搖籃的方向，像是在履行守夜的職責。
    韓執也是輕輕揉了揉小黑的腦袋，道：“好了，今晚你就陪著小西瓜和二西瓜睡吧。”
    語罷，屋內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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