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意識沉入深海般的黑暗，醫療艙的元素溶液包裹著他，像是回歸母體的羊水。
    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路明非猛地睜開眼，眼前是幽藍的深海。碎裂的舷窗外，鬼齒龍蝰如黑潮般湧動，巨龍屍守的骸骨。
    ——又是這裏，精神世界，高天原海底。
    遠處，暗紅色的長發如海藻般散開，繪梨衣的身影從陰影中浮現。
    “諾諾！諾諾！”
    路明非下意識大喊，海水灌入肺部帶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笨拙地劃水，像個笨拙的小鴨子，朝著繪梨衣劃去。
    他張開雙臂，要去擁抱那個女孩的身影。
    “不對，明明知道那就是繪梨衣，我為什麽下意識喊出的還是諾諾？難道這是劇情安排？”路明非意識到。
    繪梨衣拔出櫻紅色長刀，眼神如死神般冷酷，刀尖直指路明非的眉心。
    “哢！”一個潛水頭盔突然扣在他頭上，氧氣湧入肺部。
    繪梨衣輕輕地抱住了他。
    “不要死啊……”
    繪梨衣的聲音響起，輕得像一聲歎息。
    路明非渾身一震。
    “不要死”這句小魔鬼的言靈，他曾經許多次對其他人說過。
    他對諾諾多次說過“不要死”，他用“不要死”拯救過師兄楚子航，甚至連學生會的維多利亞也曾經被路明非用“不要死”這個言靈救活過。
    可此刻他才想起來，整個世界，隻有繪梨衣一個人對他說過“不要死”。
    而且在記憶裏，路明非一直以為是他遊過去抱住了繪梨衣。
    可此刻他才想起來，第一次相逢，是繪梨衣收住刀鋒，抱住了瀕死的他。
    為什麽記憶會發生錯亂？
    ...
    場景重置，
    海水再次灌入鼻腔。
    路明非發現，繪梨衣的這個“心淵殘片”已經對他解鎖了，他可以隨心所欲，一遍又一遍地進入這段場景，這段回憶，和繪梨衣進行互動。
    這次路明非沒有掙紮，隻是靜靜看著繪梨衣持刀遊來。
    這一次，他沒有喊“諾諾”。
    繪梨衣的刀鋒依舊指向他，但路明非隻是微笑，緩緩張開雙臂。
    刀尖在距離他咽喉一寸處停住。
    繪梨衣的眼神微微動搖，死神般的冷酷出現裂痕。
    路明非輕輕握住她持刀的手，將刀刃移開。
    海水在他們之間流動，暗紅色的發絲拂過路明非的臉頰。他小心地、試探性地，將女孩擁入懷中。
    這次是他主動摟住繪梨衣。
    繪梨衣眼睛裏死神般的冷酷忽然間崩潰了，那種小女孩的稚氣回到了她的眼睛裏。
    繪梨衣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但沒有推開他。
    路明非能感覺到，每一次互動，他和繪梨衣的“精神”的默契度，就增進了一分。
    場景再次重置。
    路明非又一次收緊手臂，抱住繪梨衣。
    他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度。
    繪梨衣的心跳透過單薄的巫女服傳來，從最初的抗拒到現在的漸漸同步。
    “這次……記得我了嗎？”路明非在海水中輕聲問。
    繪梨衣沒有回答，但她的手指悄悄抓住了路明非的衣角。
    ...
    現實世界·英靈殿大廳
    “龍繭有反應了！”夏彌突然指著懸浮的繭驚呼。
    眾人抬頭，隻見原本靜止的龍繭表麵，那些樹狀光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動。
    粉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呼吸般規律。
    楚天驕快步走到監控屏前：
    “精神元素的共鳴指數上升了37……”
    夏彌湊近龍繭，突然“咦”了一聲：
    “你們看，繭殼上好像有脈動了誒？”
    在流動的光紋間，繪梨衣的龍繭上隱約浮現出一圈能量光暈。
    康斯坦丁踮起腳，好奇地伸手想摸，被老唐一把拽住：
    “別亂碰。”
    “可是它在發光誒！”康斯坦丁指著龍繭。
    確實，那圖案正隨著光芒的脈動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一般。
    老唐突然賊賊地一笑：
    “你們說，路明非現在是不是在精神世界裏……”
    他做了個擁抱的動作，
    “和繪梨衣卿卿我我？”
    夏彌盯著老唐臉上少見的鮮活神采，睫毛輕輕顫動，突然會心一笑。
    老唐被她看得發毛，皺著眉回瞪：
    “看什麽看，我就不能八卦了嗎？”
    “沒有，挺好！”
    夏彌臉頰上的酒窩輕輕凹陷，像兩汪盛滿月光的小水窪。
    她想起初見時那個眼神冷硬的老唐，表情麻木和孤獨，仿佛被冰雪封凍的荒原。
    那時的老唐能毫不猶豫地隨手抹殺《情人，加油》劇組，就像碾死腳邊的螻蟻。
    可自從找到了弟弟康斯坦丁，加入了“小怪獸聯盟”，這個被孤獨啃噬多年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溫度。
    如今的老唐笑容多了，會插科打諢，喜歡學路明非講帶著煙火氣的白爛話。
    龍類天生就是孤高的動物，所以他們之間才會聚在一起，聊著無關緊要的八卦，說著不著邊際的傻話，仿佛彼此從此就不再寂寞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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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彌喜歡這樣的氛圍，聯盟裏的每個人都帶著小孩的中二和幼稚，無知總是讓人分外歡樂，仿佛青春一直不會過去。
    這時，楚天驕看著監測數據，眉頭微皺：
    “路明非的精神波動很穩定，但他與繪梨衣龍繭的情感共鳴值高得離譜……這小子在精神世界裏麵到底在幹什麽？”
    ...
    精神世界·永恒的海底
    路明非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擁抱了。
    每一次重置，繪梨衣的眼神都會更柔和一些，抓著他衣角的手指會更用力一點。
    有時候她會輕輕把頭靠在他肩上，像是疲憊的鳥兒終於找到棲息的樹枝。
    這一次，當路明非再次張開雙臂時，繪梨衣先一步撲進了他懷裏。
    “sakura……”聲音被海水模糊，卻讓路明非的心髒狠狠抽痛。
    時空和時間在這一刻錯亂。
    第一次相逢的繪梨衣叫出了路明非後來的名字。
    這說明有更多的精神回憶侵入了這片“心淵殘片”。
    路明非收緊手臂，把臉埋在她散發著淡淡櫻花香氣的發絲間。
    不知是海水還是淚水，一顆水珠從路明非臉頰滑落。
    四周的深海開始褪色，鬼齒龍蝰、屍守、破碎的高天原……一切都化作光點消散。
    隻剩下他們相擁的這片小小空間，溫暖得不像話。
    “下次……”
    繪梨衣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還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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