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你在胡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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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婉清
    今村均猛地坐直身體,雙手用力撐在桌麵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眼神重新聚焦,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探究火焰。
    “為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是天災?還是…人禍?!”
    土橋勇逸中將是個直腸子的武夫,此刻也被這巨大的未知恐懼攫住,他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發出“嘭”的一聲悶響,聲音粗嘎地吼道。
    “八嘎!難道是…難道是米畜或者鬼畜盟軍…他們…他們繞過了我們南洋的防線,直接…直接攻擊了本土?!”
    這個念頭一出口,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果本土遭到直接攻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直接攻擊本土?”
    今村均猛地看向土橋,眼神銳利得嚇人,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帶著深深的疑慮。
    “可能性…存在。但米畜和鬼畜的海軍主力,一直在太平洋和我們糾纏。要突破帝國聯合艦隊和內海的層層防禦,直接攻擊本土核心…這需要何等龐大的力量和…運氣?”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把這個過於可怕的念頭甩出去,但恐懼的種子已經在他的心裏種下。
    池田少將作為情報負責人,思維更傾向於陰謀論和內部因素。他皺著眉頭,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陰森的寒意。
    “司令官閣下,土橋君…或許…不是外部敵人?”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更可怕的語言。
    “會不會…是…內部?大本營…或者…皇居…出了…變故?”
    “內亂?!”
    土橋勇逸倒吸一口涼氣,眼睛瞪得溜圓,幾乎要拍案而起。
    “池田!你在胡說什麽?帝國怎麽可能內亂?!天黃鄙下…”
    “閉嘴,土橋!”
    今村均厲聲喝止,但他的心髒也因池田的話而劇烈跳動起來。皇居?天黃鄙下?這個念頭比敵人進攻本土更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和褻瀆感!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池田君,慎言!這種猜測…沒有根據,而且…太危險了。”
    池田也意識到失言,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連忙低頭。
    “哈依!屬下失言了!請司令官閣下恕罪!”
    今村均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但內心的驚濤駭浪並未平息。
    他站起身,在狹小的空間裏焦躁地來回踱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心跳。
    “不是外敵直接攻擊…不是內亂…”
    他喃喃自語,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
    “那還能是什麽?難道是…通信係統被大規模破壞?被某種…未知的技術幹擾?”
    這個猜測相對“溫和”一些,但池田立刻提出了質疑。
    “司令官閣下,我們的通信是多重加密、多路徑並行的。有線、無線、甚至秘密的船運信使…怎麽可能全部失效?”
    “南方軍那邊還能收到我們信息,說明大範圍的通信技術幹擾可能性很低…而且,為何隻有本土失聯?南洋其他地區與本土的聯係也斷了?”
    “還有,就算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原因通信被幹擾,可是,後勤怎麽也不見過來?”
    今村均的腳步停住了。是啊,如果是技術故障或幹擾,為何偏偏是本土?為何南方軍還能聯係?還有後勤呢?這個解釋漏洞百出。
    “難道是…本土…發生了某種…無法想象的災難?”
    土橋勇逸的聲音帶著一種自己都不相信的荒謬感。
    “比如…大地震?火山大噴發?或者…某種…瘟疫?”
    他說出“瘟疫”這個詞的時候,聲音都變調了。如果本土爆發了毀滅性的瘟疫…那帝國豈不是…?
    “災難…”
    今村均轉過身,背對著兩人,望向窗外無邊的黑暗,聲音低沉得如同囈語。
    “什麽樣的災難,能讓一個龐大的帝國,在三個月內徹底斷絕與海外百萬大軍的聯係?”
    “連一封簡短的、報平安的電文都無法發出?什麽樣的災難,能讓南方軍司令部都諱莫如深,隻用‘重大調整’來搪塞?”
    他猛地轉身,臉上肌肉扭曲,眼中布滿了血絲,那是一種被未知恐懼折磨到極致的表情。
    “除非…除非這場‘災難’,已經徹底摧毀了帝國的中樞!摧毀了所有發出指令和接收信息的能力!甚至…摧毀了帝國本身存在的根基!”
    這個終極的、最可怕的猜想,如同驚雷般在小小的會議室裏炸響!
    “司令官閣下!”
    土橋勇逸和池田少將同時失聲驚呼,臉色瞬間變得死灰!這個猜測太過駭人聽聞,完全超出了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帝國…毀滅?天黃鄙下…?
    今村均說完,自己也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踉蹌一步,扶住了椅背才勉強站穩。
    他大口喘著氣,額頭上布滿冷汗。將這個深埋心底、連自己都不敢深想的終極恐懼說出口,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勇氣。
    室內陷入了一片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隻有三人粗重而不安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窗外的黑暗似乎更加濃重了,仿佛要吞噬掉這棟建築裏最後的光亮。
    土橋勇逸癱坐在椅子上,眼神渙散,喃喃道。
    “不…不可能…帝國…天黃鄙下…神國…怎麽會…”
    池田少將則雙手緊緊抓住桌沿,指節發白,身體微微發抖,他不敢再想下去,那個猜測帶來的絕望感足以將人逼瘋。
    今村均強迫自己站直身體,深吸幾口氣,試圖將那股滅頂的恐懼壓下去。作為最高指揮官,他不能先垮掉。
    “夠了!”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打斷了兩人瀕臨崩潰的思緒。
    “所有的猜測…都隻是猜測!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任何臆測都是動搖軍心的毒藥!”
    他的目光如刀,掃過土橋和池田。
    “剛才所說的一切,僅限於此房間!絕對不允許泄露半個字!違令者,軍法從事!”
    “哈依!”
    土橋和池田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連忙挺直身體應道。他們需要司令官的強硬來驅散心中的恐懼。
    “當務之急...”
    今村均的聲音重新恢複了冰冷和強硬,仿佛剛才的失態從未發生,但那眼底深處殘留的驚悸卻無法抹去。
    “是應對眼前的‘刺蝟’,等待南方軍的支援。至於本土…”
    他頓了一下,望向東方那片深邃無邊的黑暗,聲音低沉且飄忽。
    “我們隻能等待...並且…祈禱。”
    “祈禱本土安然無恙...”
    “祈禱那失聯的三個月,隻是虛驚一場。”
    “祈禱帝國的根基,依舊穩固如山。”
    今村均低聲喃喃。
    “祈禱”之後,會議室內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那是對未知本土命運的恐懼,也夾雜著一種更沉重、更難以啟齒的認知...
    帝國,或許正在無可挽回地滑向深淵。這個念頭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今村均的心頭,此刻再也無法回避。
    今村均重新坐回主位,沒有再看窗外的黑暗,而是將目光投向鋪在桌麵上的南洋地圖,尤其是那片被紅色標注、曾經讓帝國無數軍人魂牽夢縈、付出巨大代價的廣闊區域....華國。
    池田少將和土橋勇逸感受到司令官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沉重壓抑的氣息,都不敢輕易開口。
    土橋依舊沉浸在“本土毀滅”的恐怖猜想中,臉色灰敗。池田則相對冷靜一些,但也眉頭緊鎖,思考著司令官接下來會說什麽。
    “祈禱…”
    今村均突然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嘴角扯出一個無比苦澀、充滿自嘲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半分虔誠,隻有深深的疲憊和一種洞悉大勢的無力感。
    “祈禱…能改變什麽呢?”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兩位心腹將領,眼神銳利而複雜,仿佛要刺破某種心照不宣的偽裝。
    “諸君,你們真的認為…本土失聯,是唯一的問題嗎?是帝國困境的全部根源嗎?”
    池田和土橋都愣住了,不解地看著今村均。
    今村均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華國的位置,指甲幾乎要劃破紙張。
    “看看這裏!看看這片我們曾經付出巨大犧牲、眼看就要納入帝國版圖的豐饒土地!如今呢?”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痛惜和憤怒。
    “支那事變…聖戰…多少帝國勇士的鮮血浸透了那裏的土地?可結果呢?”
    他的手指猛地一劃,指向地圖上代表太平洋的廣闊藍色區域,尤其是那些插著星條旗的島嶼。
    “結果就是,帝國的力量被牢牢地拖在了這片泥潭裏!無窮無盡!而就在我們深陷支那泥沼之時...”
    “是誰在背後積蓄力量?是誰在太平洋上步步緊逼?是誰用他們那該死的工業實力,像下餃子一樣生產著戰艦、飛機和坦克?”
    今村均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和怨毒。
    “是米醬!是那群貪婪、虛偽、自大的白皮豬!”
    “是他們!用他們那該死的《租借法案》,源源不斷地給支那抵抗力量輸血,讓他們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不斷消耗著帝國的精銳!”
    “是他們!利用帝國深陷大陸戰場的時機,在太平洋上大肆擴張!珍珠港…我們隻是先發製人,打掉了他們一隻爪子!
    “可他們...立刻就長出了更鋒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