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他居然敢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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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裝鑒賞
    過了好半晌,書房裏那令人窒息的震撼感才緩緩消散。
    張德輝和張德明兄弟倆仿佛剛從一場未來戰爭的幻夢中驚醒,眼神中還殘留著驚濤駭浪後的餘波。
    張德輝端起早已涼透的茶杯,又放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小力…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麽‘衛星’…在天上幾百公裏…當眼睛和耳朵的東西…它…它到底是什麽樣的?我們…我們這邊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作為外交官和情報負責人,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這個關鍵信息。
    胡力理解地點點頭,盡量用最直觀的方式解釋。
    “張叔,你就把它想象成…嗯…一個掛在極高、極高天上的…會飛的‘大鐵盒子’或者‘大圓球’。”
    胡力用手比劃著。
    “它不是鳥,不用扇翅膀,它靠一種叫‘火箭’的東西用巨大的力量送上去,然後就像月亮繞著地球轉一樣,在天上繞著圈飛。”
    “它上麵裝著各種‘眼睛’,什麽光學、紅外傳感器和‘耳朵’,就是信號接收器,還能往下看,能接收和發送信號,還能定位。”
    “有了它們,我們就能知道很遠很遠地方的事情,也能讓很遠很遠地方的人互相說話,嗯,你現在用的手機就是通過衛星傳送信號的。”
    頓了頓,胡力補充道。
    “這東西,我這邊早兩年前就送上天了。就現在我們的頭頂上,應該有好幾個在轉悠著呢。”
    “不然,你以為劉川在阿三那邊打仗,指揮部的命令怎麽能瞬間傳到最前沿的戰士手裏?後方的情報怎麽能那麽快?靠的就是它們。”
    “早兩…兩年前就送上去了?!”
    張德明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的認知又被狠狠刷新了一次。
    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仿佛想穿透它看到那神秘的存在,臉上充滿了敬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渺小感。嘴裏喃喃,徹底服氣了。
    “乖乖…這…這真是…神仙手段啊!”
    張德輝則是沉默良久,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帶著無盡感慨的歎息。
    “唉…明白了。雖然還是…雲裏霧裏的,但至少知道是有這麽個東西了。”
    苦笑著搖搖頭。
    “這東西太深奧,一時半會也弄不明白。我們啊,還是先顧好眼前能學的東西吧。”
    但他深知,衛星是國之重器,涉及的核心機密太多,胡力能解釋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大的信任和坦誠了。
    驚訝過,感歎過,三人也明白這個話題再深入下去,對目前而言意義不大。
    氣氛逐漸從震撼回歸到家常的鬆弛。
    胡力看了看表,笑道。
    “這都快中午了,我們先去吃飯?邊吃邊聊。”
    張德輝點頭應允。三人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就在這時,張德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要緊事,猛地一拍自己腦門。
    “哎喲!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看向胡力,張德明語氣裏帶著幾分不解。
    “小力,佤邦的泥高縣!昨晚那大火燒的,半邊天都紅了!到底怎麽回事?”
    “你們這邊搞啥大動作了?演習爆破?還是礦難?”
    他這一提,張德輝也想起來了,眉頭又微微蹙起,看向胡力,眼神帶著同樣的詢問。
    胡力攤了攤手,臉上是真切的茫然,
    “我不知道啊...”
    想了想後接著又道。
    “泥高縣?嗨!張叔,姑父,你二位就別瞎猜了。”
    “緬國這邊大大小小的事多了去了,一個縣裏失個火,或者礦上出點意外,再正常不過了。”
    “有吳明倫他們管著呢,要真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他能不第一時間報告給我知道?”
    “我估計啊,就是場意外火災,消防隊撲滅就完了,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胡力語氣輕鬆,甚至帶著點“你們太大驚小怪”的笑意,身體姿態也很放鬆,顯然是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然而,他這番輕鬆的解釋和滿不在乎的態度,卻讓張德輝和張德明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古怪。
    兩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事情絕對不對”的篤定。
    張德明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化作一聲無奈的歎息。
    張德輝卻是思量再三,最後斟酌著詞句,語氣異常鄭重。
    “小力啊…不是我們大驚小怪。那火…燒得實在太不尋常了。”
    “火光衝天,持續時間很長,而且…位置應該是那邊的新區。我們駐佤邦的同誌,昨晚就緊急報告了,感覺…不太像是普通的火災。”
    見事情已經挑明了,張德明幹脆聲音壓低了點,直接補充道。
    “小力,吳明倫真沒跟你匯報?這事…透著邪性!我們的人離得遠,具體情況不明,但直覺告訴我,絕對不是小事!你還是…最好親自問問吳明倫吧!”
    張德輝兄弟倆這凝重無比、欲言又止的態度,像一盆冷水,徹底澆滅了胡力最後一絲漫不經心。
    胡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眉頭緊緊鎖起。他不是傻子,張德輝兄弟是什麽人?
    能讓他兄弟兩人如此鄭重其事、反複強調,甚至不惜暗示他們是通過自己的渠道關注的事情,絕不可能隻是一場普通的火災!
    而且,他們提到新區…
    這更讓胡力心頭一凜。泥高縣…佤邦…他腦中迅速閃過緬北複雜的地緣政治和民族分布圖。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難道…是地方勢力搞事?或者…有外部勢力插手?
    一股被隱瞞的不快和作為實際掌控者的警覺瞬間湧上心頭。之前他不管事是信任吳明倫,但並不意味著他能容忍下麵的人瞞報重大事件!
    尤其是在張德輝兄弟都察覺異常的情況下!
    “好!我這就問!”
    胡力不再猶豫,臉色沉了下來。迅速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隨後直接點開了吳明倫的視頻通話請求。
    “嘟…嘟…嘟…”
    鈴聲在安靜的書房裏顯得格外刺耳。張德輝兄弟屏息凝神,緊緊盯著胡力手中的屏幕。
    幾秒鍾後,屏幕接通了。
    畫麵一陣晃動,隨即穩定下來。出現在屏幕上的,赫然是吳明倫那張臉!
    然而,屏幕裏的吳明倫,狀態卻讓胡力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這位平日裏總是西裝革履、精神抖擻的“總統”,此刻頭發淩亂,眼窩深陷,眼球上布滿了通紅的血絲。
    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像是被人狠狠揍了兩拳,臉色是熬夜後的蠟黃和憔悴,嘴角甚至因為極度焦慮而微微抽搐著。
    身上的襯衫領口歪斜,似乎一夜未眠,整個人透著一股心力交瘁、強打精神的疲憊感。
    “團…團長?!”
    吳明倫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出來,沙啞幹澀,帶著明顯的慌亂和一絲…心虛?
    胡力看著屏幕上這張憔悴焦慮、眼神躲閃的臉,心裏的那點僥幸徹底煙消雲散!
    張德輝兄弟的預感是對的!昨晚泥高縣發生的事,絕不是什麽小事!而且,吳明倫不僅知情,還試圖隱瞞!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間從胡力心底升起,但他臉上反而沒什麽表情,隻是眼神銳利得如同刀子,緊緊盯著屏幕裏的吳明倫,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吳。”
    “現在。”
    “立刻。”
    “馬上。”
    “到我山莊書房來一趟。”
    “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昨晚泥高縣,到底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最後幾個字,胡力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紮在吳明倫的心上。
    屏幕裏,吳明倫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慘白,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嘴唇哆嗦著,吳明倫明顯是想說什麽辯解的話,但在胡力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慌亂地點頭。
    “是…是!團長!我…我馬上到!馬上到!”
    視頻通話被胡力幹脆利落地掛斷。
    書房裏陷入一片死寂。
    胡力握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抬起頭,看向同樣一臉凝重、證實了心中猜測的張德輝兄弟,眼神冰冷。
    “看來,我們這頓飯,得等等再吃了。”
    三人移步餐廳。
    山莊的餐廳寬敞明亮,透過落地窗能看到精心打理的花園,陽光正好,但這明媚的光線卻無法驅散幾人眉宇間的陰霾。
    “張叔,姑父,先坐吧。”
    胡力拉開椅子,聲音恢複了平穩,但那份沉甸甸的質感並未消失。抬手示意侍立一旁的服務人員。
    “菜備著,等吳總統到了再上。”
    “是,先生。”
    服務人員悄無聲息地退下,關上了厚重的餐廳門。
    三人落座。張德輝坐在胡力左側,張德明在右側。紅木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布,銀質餐具在陽光下反射著冷光,與此刻的氣氛格格不入。
    胡力沒有碰桌上的茶壺,而是身體微微前傾,雙手十指交叉擱在桌沿,目光掃過兩位長輩。
    “張叔,姑父...”
    胡力開門見山,語氣裏沒有絲毫家醜不可外揚的顧忌。
    “現在能詳細說說嗎?你們的人…到底看到了什麽?或者說,感覺到了什麽不尋常?”
    張德輝和張德明再次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張德明性子更急,但這次他沒有先開口,而是看向自家大哥,顯然在情報分寸上,他更信賴張德輝的判斷。
    張德輝端起麵前的茶杯,沒有喝,隻是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似乎在斟酌措辭。
    眉頭微蹙,眼神裏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審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小力!”
    好一會後,張德輝終於開口。
    “我們的人,確切地說,是我們在佤邦地區負責…嗯…了解當地動態的同誌,昨晚確實觀測到了泥高縣方向的異常火光。”
    頓了頓,張德輝似乎在回憶報告的具體細節。
    “報告描述,那火光不是尋常火災那種偏橙紅色的火焰,而是呈現出一種…更亮、更偏白熾的顏色,在午夜時分衝天而起,持續時間遠超一般的山林或建築火災。”
    “最重要的是,根據光線的強度和方向判斷,源頭位置非常準確地指向了泥高縣東南角那片區域,那裏,據我們所知,是新建不久的度假山莊。”
    胡力的眼神隨著張德輝的敘述變得越來越冷峻。他沒有打斷,隻是放在桌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些。
    張德明忍不住補充道。
    “而且,小力,動靜太大了!我們的人離著十幾公裏,都能看見,說明火勢很大,並且沒有得到及時的撲救。”
    邊說邊用手比劃著,張德明表情凝重,強調著那不同尋常的“感覺”。
    張德輝放下茶杯,看向胡力,眼神坦然而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
    “小力,你知道,以我們的立場和工作性質,在鄰國,保持一定程度的…‘了解’,是職責所在,也是必要的風險管控。這並非不信任,而是…”
    微微停頓,張德輝似乎在尋找更合適的詞語。
    “…一種國際關係中的常態。若非把你當成真正的‘家裏人’,今天這些話,我們是絕不會出口的。這本身就已經是逾越了界限。”
    胡力聽完,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慍怒,反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理解但並無溫度的笑意。
    向後靠進椅背,姿態看似放鬆,但那緊繃的下頜線卻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張叔,姑父,你們多慮了。”
    胡力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家裏人’在‘外麵’放個眼睛耳朵,天經地義。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這是國與國之間最基本的‘功課’。你們不說,我也能猜得到幾分。我生氣的點,根本不在這裏。”
    胡力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穿透餐廳的空氣,仿佛已經看到了正在路上狼狽趕來的吳明倫。
    “我生氣的是,這麽大的動靜,這麽不尋常的跡象,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老吳!他居然敢不報!”
    “還要我通過你們二位‘外人’才知道!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這才是不可原諒的疏漏!或者…是愚蠢的隱瞞!”
    最後幾個字,胡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冰冷的怒意。
    張德輝默默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胡力的憤怒點。他當然明白,胡力能坦然接受“家裏人”在緬國有眼線,是因為這符合國際關係的邏輯,是“國”與“國”之間的必然。
    但吳明倫作為胡力在緬國的最高代理人,隱瞞如此重大的突發事件,性質就完全不同了,這是對胡力權威和掌控力的直接挑戰和忽視。
    可是胡力不能、也無法向張德輝兄弟解釋吳明倫的絕對忠誠源於係統,隻能把怒火集中在“隱瞞”這件事本身。
    張德明則重重歎了口氣,搓了搓臉。語氣裏充滿了憂慮。
    “唉,小力,你明白就好。我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具體發生了什麽,恐怕隻有等老吳來了才能揭開蓋子。但願…別是什麽捅破天的大事。”
    餐廳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襯得室內氣氛更加壓抑。
    胡力沒再說話,隻是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輕響,目光沉沉地盯著餐廳入口的方向,仿佛要用目光把門燒穿。
    張德輝端起涼了些的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眼神若有所思。
    張德明則顯得有些焦躁,不時看看手表,又看看緊閉的大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仿佛凝固了。
    精美的菜肴香氣隱約從廚房方向飄來,卻無人有心思去關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幾分鍾,也許更久。終於,餐廳厚重的雕花木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門口,吳明倫氣喘籲籲地出現了。他比視頻裏看起來更加狼狽不堪。
    之前一直精心梳理的頭發徹底亂了,幾縷發絲貼在汗濕的額角。
    昂貴的外套皺巴巴地搭在手臂上,裏麵的白襯衫領口大開,領帶歪斜。
    那張臉更是憔悴得嚇人,眼袋浮腫,布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疲憊和一絲怒意。
    吳明倫甚至沒顧上擦去額頭上不斷滾落的汗珠,眼神掃過餐廳,最終定格在麵沉似水、眼神如冰的胡力身上。
    “團…團長!張大使!張武官!”
    吳明倫的聲音嘶啞幹裂,帶著明顯的顫抖。他幾乎是踉蹌著撲到餐桌前,顧不上禮儀,雙手撐在桌沿才勉強站穩,胸膛劇烈起伏,仿佛剛剛跑完一場馬拉鬆。
    胡力緩緩抬起頭,身體紋絲未動,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狼狽不堪的吳明倫,沒有憤怒的咆哮,隻有一種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審視。
    胡力開口,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紮進吳明倫的心裏。
    “老吳。”
    “先坐,喝口水潤潤嗓子。”
    “然後,把你捂了一晚上的東西。”
    “原原本本。”
    “一字不漏。”
    “給我吐出來。”
    “就從,泥高縣東南角,那場燒了半邊天的‘大火’開始。”
    胡力的尾音落下,餐廳裏隻剩下吳明倫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