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拿河前線，沙黃第12集團軍指揮部。
    深夜的寒意透過厚厚的混凝土牆壁滲入指揮部裏，昏黃的汽燈在煙霧繚繞中搖曳，映照著牆上巨大的作戰地圖。
    羅科索夫斯基緊鎖著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對麵複興軍的羅荒野基地這幾天的異常舉動，讓他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重。
    他很清楚自己在這裏的職責，可複興軍武備的強大也同樣清楚。
    “唉...希望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吧，至少...”
    就在羅科索夫斯基心思翻湧間，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將軍！”
    隨著一聲驚呼，通訊參謀幾乎是撞開了厚重的木門，聲音帶著一絲變調的嘶啞，臉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慘白。
    “緊急情報！勒拿河東岸！發現複興軍大規模異動！”
    “其主力裝甲集群正在向‘冰棱’區域快速集結！他們的工程兵部隊正在冰麵上大規模作業！”
    “什麽？！”
    羅科索夫斯基猛地站起，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一個箭步衝到通訊參謀麵前，劈手奪過那張薄薄的、還帶著電台餘溫的電報紙。
    上麵的文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瞳孔驟縮。
    “偵測到勒拿河東岸‘冰棱’段，複興軍約五萬兵力及大量重裝備、含未知重型戰車集結。”
    “其工程兵正於冰麵架設加固浮橋及預設通路，其先頭偵察部隊已多次抵近我前沿哨所進行火力偵察。”
    “判斷其意圖為今夜或明日淩晨，強行突破勒拿河，目標有直指我奧列尼防線趨勢！”
    “另，其軍主力動向不明，恐有縱深穿插意圖。請求緊急增援！”
    “今夜？！強行突破？！”
    羅科索夫斯基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比他指揮所外的羅荒野寒風還要刺骨！
    之前察裏津發生的事，他是知道的，也清楚複興軍這邊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一直讓人收集東岸的情報。
    羅科索夫斯基也做好了最壞打算，這邊會發生衝突那是肯定避免不了的，也做好了相應準備，一切在他看來都是可控的。
    可是，現實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赤果果的進攻姿態徹底粉碎！
    “瘋子！複興軍瘋了！規模這麽大，這是想徹底撕破臉皮嗎？”
    “還敢在隆冬的羅荒野發動如此大規模的裝甲集群渡河作戰！”
    戰略判斷失誤，羅科索夫斯基低聲咆哮，額頭上青筋暴跳，以此發泄心裏的怒火。
    猛地轉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釘在地圖上“冰棱”的位置，那裏冰層雖厚，但承載數十噸的重型坦克集群衝擊？
    還要麵對嚴冬的極端氣候和隨時可能出現的冰裂？這簡直是軍事上的自殺行為！
    “除非…他們對自己的裝備和工程能力有著絕對的自信！可是，那可能嗎？”
    想到這裏，羅科索夫斯基頓時來了精神。
    “命令！”
    他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冰冷且果斷，瞬間壓下了指揮所內所有的嘈雜和驚惶。
    “第一， 奧列尼所有守備部隊，立即進入一級戰備！炮兵陣地，給我瞄準‘冰棱’區域預設坐標！所有反坦克火力，前出至第一道塹壕！”
    “把倉庫裏所有的地雷，給我埋到冰麵可能的衝擊路線上！我要讓他們的履帶碾上地獄之火！”
    “第二，立刻電告日甘斯方向，第37步兵軍抽調至少一個師，火速北上增援奧列尼！”
    “告訴他們，跑！用最快的速度跑！勒拿河防線一旦被突破，我們都得完蛋！”
    “第三，給我接集團軍預備隊坦克旅！讓他們從米爾方向，沿公路向奧列尼靠攏！隨時準備投入反衝擊！”
    “第四， 向莫斯最高司令部發送加急絕密電報！等級為特急！內容：複興軍主力於勒拿河東岸‘冰棱’段集結，工程兵正進行大規模渡河準備，預計今夜或明晨發動強攻！”
    “其意圖為撕破我軍防線，直插羅荒野腹地！前線局勢萬分危急，請求最高司令部戰略指導及一切可能支援！——羅科索夫斯基”
    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個指揮部瞬間被點燃。
    參謀們抓起電話嘶吼著，通訊兵的手指在發報鍵上敲出一個個電波，傳令兵跌跌撞撞地衝出掩體。
    羅科索夫斯基站在原地，拳頭緊握，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看著地圖上那條象征著勒拿河的藍色粗線，仿佛看到冰冷的河水下，正醞釀著一場足以吞噬一切的鋼鐵風暴。
    他隻能祈禱，祈禱複興軍過不來，祈禱奧列尼的工事足夠堅固，祈禱增援能及時趕到，祈禱莫斯那位鋼鐵巨人…能拿出應對這滅頂之災的辦法。
    莫斯，克林宮，深夜。
    萬籟俱寂，隻有走廊裏衛兵皮靴踏過拋光大理石地麵的輕微回響，規律得如同催眠曲。
    大林在寬大卻略顯硬實的臥榻上剛剛沉入不深的睡眠，連續多日處理察裏津方向的戰報和後方焦頭爛額的補給問題，讓他也感到了沉重的疲憊。
    “篤…篤篤…”
    忽的，極其輕微、帶著猶豫的敲門聲響起，在寂靜的夜裏卻清晰得如同鼓點。
    門外，貝利亞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矗立在陰影裏，手裏緊握著一張薄薄的、卻重逾千鈞的電報紙。
    汗水浸濕了他精心梳理的鬢角，一向陰沉鎮定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掙紮和恐懼。
    叫醒大林，尤其是在深夜，這無異於在刀尖上跳舞！
    但羅科索夫斯基電報上那“萬分危急”的字眼，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神經。
    勒拿河防線崩潰的後果…他不敢想象。
    最終，對職責的恐懼壓倒了對領秀怒火的恐懼。
    貝利亞深吸一口氣，用指節再次輕輕叩響了那扇沉重的橡木門，力道稍重了些。
    “誰？！”
    門內傳來一聲低沉且帶著濃重睡意、卻隱含雷霆的詢問。
    “是我，先生。”
    貝利亞的聲音努力保持著平穩，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泄露了他的緊張。
    “有萬分緊急的突發軍情…來自原東勒拿河前線。”
    門內沉默了幾秒，死寂得讓貝利亞幾乎能聽到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
    接著，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和沉重的腳步聲，隨後，門被猛地拉開。
    大林站在門口，穿著睡袍，頭發略顯淩亂，眼袋深重，但那雙深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卻銳利如鷹，瞬間驅散了所有的睡意。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了手，無形的壓力讓貝利亞幾乎窒息。
    貝利亞立刻躬身，雙手將電報呈上，語速飛快地低聲匯報著。
    “羅科索夫斯基中將急電。複興軍主力裝甲集群，包括其新型重型戰車，已在勒拿河東岸‘冰棱’段完成集結。”
    “正在進行大規模渡河工程作業，判斷其將於今夜或明晨發動強攻！目標是突破奧列尼防線，直插羅荒野腹地！”
    “中將報告…前線局勢，萬分危急！”
    大林麵無表情地接過電報，就著走廊壁燈昏黃的光線，目光如同冰冷的刻刀，一行行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文字。
    他看得異常緩慢，每一個字都仿佛在他心頭砸下一記重錘。
    “今夜或明晨…強攻…新型重型戰車…萬分危急…”
    這些詞匯在他腦海中反複衝撞。
    時間仿佛凝固了。貝利亞屏住呼吸，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和大林那壓抑著的、沉重的呼吸聲。
    他看到大林捏著電報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變得青白，睡袍下的肩膀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
    最終，大林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吸氣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悠長而沉重，仿佛要將整個羅荒野的寒氣都吸入肺腑。
    大林沒有咆哮，沒有怒斥，隻是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風暴正在醞釀，冰冷徹骨，又帶著一種孤狼被逼到懸崖邊的決絕。
    “備車。”
    大林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去司令部作戰室。立刻通知總參謀部核心成員，半小時內，我要見到他們。”
    大林沒有再看貝利亞一眼，轉身走回房間，沉重的房門在他身後關上，發出一聲悶響。
    貝利亞如蒙大赦，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襯衣。
    他立刻轉身，對著陰影中待命的副官低吼道。
    “快！執行命令！快！”
    貝利亞知道，莫斯的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始。
    而大林心裏那個盤旋了數月、如同毒蛇般纏繞的念頭，在複興軍冰冷的坦克履帶碾向勒拿河冰麵的這一刻，終於被逼到了不得不做出決斷的懸崖邊緣。
    時間回溯到半年前，當複興軍第一次向遙遠的西軍陣地發射那幾枚劃破天際的“懲戒之矛”時，震撼的不僅僅是沙黃。
    一份標注著“絕密·來源‘西風’”的情報卷宗，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某人的辦公桌上。
    一種從未見過的武器從天而降，精準地摧毀了西軍後方後勤樞紐和兩個正在集結的裝甲師預備隊。
    威力堪比重炮集群覆蓋，打擊精度和速度聞所未聞！
    而西軍的a1，還在解決最基本的飛行穩定性和推進效率問題，射程預計隻有三百公裏左右，精度更是以公裏計算！
    看完所有卷宗後，某人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整整一天，當他再次出現時，眼窩深陷，神情卻帶著一種病態的亢奮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五年…十年…我們等不起！”
    幾天後，一封措辭極其謹慎、充滿了誘惑、卻字字如刀的信件，穿越了戰火紛飛的偶州大陸，通過重重密網，最終擺在了大林的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