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難保沒有什麽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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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胡力帶著小隊潛入安南的時候,視線轉到爪瓦爪瓦這個伏筆該結束了。)。
    爪瓦,巴達維,倭軍南方第16軍司令部。
    與十萬大山裏寺內壽一那如同墳墓般的絕望山穀不同,爪瓦倭軍第16軍司令部所在的巴達維,表麵上還維持著一定的繁華景象歸功於今村均私藏的那批武器)。
    熱帶陽光炙烤著白色的o式建築,街道兩旁棕櫚樹搖曳。
    但一種無形的、日益沉重的局勢,卻如同潮濕悶熱的空氣,籠罩著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這座戒備森嚴的總部大樓。
    司令部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長長的會議桌旁,坐滿了穿著髒舊、甚至帶著補丁的土黃色夏裝軍服的倭軍高級將領。
    主位上坐著司令官,今村均中將。
    今村均相比一年前剛剛完成對荷屬東阿三閃電征服時的誌得意滿,此時顯得蒼老而憔悴了許多。
    他原本梳理整齊的頭發早已經變得有些花白雜亂,眼袋深重,眼神裏充滿了難以掩飾的疲憊和一種深切的憂慮。
    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聽著下屬們的匯報,眉頭緊鎖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司令官閣下!”
    說話的是第2師團長,丸山政男中將。
    他是個典型的倭軍激進派將領,此時卻麵帶焦躁,聲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囂張。
    “糧食!還是糧食!巴達維周邊的倉庫已經快見底了!我們嚐試在勃良地區強製征收新稻。”
    “但征糧隊遭遇的抵抗越來越激烈!那些該死的土著,把糧食藏起來,甚至燒掉也不給我們!”
    “昨天又有一支征糧小隊遭到伏擊,傷亡十五人,隻搶回來不到一百斤發黴的穀子!”
    說到這裏,他拳頭狠狠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充滿了無力感。
    “藥品的情況更糟!”
    軍醫部長,石井二郎大佐聲音沙啞,臉色灰敗。
    “奎寧存量早已耗盡,瘧疾和登革熱在部隊裏大規模爆發,得不到有效治療,非戰鬥減員每天都在增加!”
    “外科手術用的麻醉劑、磺胺粉、甚至連最基礎的消毒酒精和繃帶都嚴重短缺!”
    “很多傷員…隻能硬扛…結果…”
    他說不下去了,痛苦地低下了頭。
    會議室裏一片死寂,仿佛能聽到窗外知了令人煩躁的鳴叫,以及遠處街道隱約傳來的、不那麽安分的喧囂。
    “燃料呢?”
    今村均的聲音低沉且沙啞,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海軍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他看向坐在角落、一直沉默不語的16軍附屬海軍聯絡官,小澤治三郎大佐曆史上此時他應在別處,此處為劇情需要安排)。
    小澤治三郎抬起頭,臉上帶著羞愧和絕望,搖了搖頭。
    “司令官閣下…最後一次收到本土聯合艦隊的加密訊號,是在…是在十四個月零五天前。”
    “之後…再也…再也沒有任何信號傳來。”
    “我們派出去前往馬來尋求補給的小型潛艇和運輸船…一共七艘…沒有一艘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海上…我們…我們已經是真正的孤軍了。”
    “孤軍…”
    第48師團長,土橋勇逸中將喃喃地重複著這個詞,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苦笑。
    這個詞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刺穿了在場所有將領心中最後一絲僥幸。
    本土?大本營?天黃?這些曾經支撐他們戰鬥信念的東西,在長達一年多音訊全無的現實麵前,變得越來越遙遠,越來越虛幻。
    他們就像被遺忘在太平洋角落裏的棄子,唯一的任務,似乎就是如何在這片資源日益枯竭、敵意日益增長的島嶼上…活下去。
    “司令官閣下!”
    就在這時,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負責通信和情報的參謀,磯田三郎大佐拿著一份剛收到的電文,幾乎是衝進了會議室,臉色蒼白如紙。
    “緊急情況!泗水駐軍報告!城東的石油儲備庫昨夜遭到大規模襲擊!守衛中隊幾乎全軍覆沒!”
    “至少…至少五個大型儲油罐被炸毀起火!大火根本無法撲滅!我們的燃油儲備…損失超過三分之一!”
    “什麽?!!”
    今村均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因為震驚和憤怒而微微顫抖。
    石油!這是他們維持最後一點機動力量為數不多的坦克、卡車、發電機)的關鍵戰略物資!是誰幹的?!
    “是…是誰幹的?風車殘餘?土著遊擊隊?還是…”
    今村均的聲音因憤怒而嘶啞。
    磯田三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
    “現場…發現了這個…”
    他將一張用油汙斑斑的紙遞給今村均。
    紙上用歪歪扭扭的漢字寫著。
    “血債血償!驅逐倭寇!華人自衛軍留!”
    “華人?!”
    今村均的瞳孔驟然收縮,一把抓過那張紙,死死地盯著上麵的字跡,仿佛要把它燒穿。
    “華人自衛軍?!”
    丸山政男猛地一拍桌子,咆哮起來。
    “又是他們!這群該死的指哪豬!他們怎麽敢?!怎麽會有這麽強的火力襲擊石油庫?!”
    他的臉上充滿了暴戾和難以置信。
    在他的認知裏,華人一直是逆來順受、可以隨意欺淩掠奪的肥羊,之前都是小規模偷襲,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凶猛了?
    土橋勇逸的臉色也更加難看。
    “最近幾個月,針對我們運輸隊、征糧隊、甚至小型據點的襲擊越來越頻繁,手法老練,火力凶猛。”
    “很多次都傳言是華人武裝幹的…之前還以為是謠言,或者有其他勢力冒充…現在看來…”
    磯田三郎擦著額頭的冷汗,補充道。
    “情報部門綜合近期的襲擊事件分析,這支自稱‘華人自衛軍’的武裝,戰鬥力其實遠超當地的土著遊擊隊,甚至不遜於我們正規軍。”
    “他們裝備精良,除了步槍機槍,甚至還有迫擊炮和反坦克武器。”
    “其組織嚴密,行動果斷,襲擊之後立刻化整為零,消失得無影無蹤,很難追蹤。”
    “他們的首領…是一個叫…胡振邦的人。”
    “胡振邦…”
    今村均重複著這個名字,眼裏寒光閃爍。
    這個名字,他並非第一次聽說,此人之前就傳出在巴達維頗有影響力的華人,以樂善好施、團結華人著稱。
    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支越來越猖獗的抵抗力量的領袖!
    “我們必須立刻集中兵力,清剿這些華人暴徒!”
    丸山政男殺氣騰騰地吼道。
    “把他們揪出來!全部殺光!用最殘酷的手段震懾所有敢反抗的人!把他們的腦袋掛在巴達維城門口!”
    “清剿?怎麽清剿?”
    一個相對冷靜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第16軍參謀長,岡崎清三郎少將。
    他顯得更加理智,但也更加悲觀。
    “我們現在有多少機動兵力?每個大隊都要分兵駐守漫長的交通線和重要城鎮,還要彈壓各地層出不窮的土著騷亂,兵力已經捉襟見肘!”
    “從目前的情況看,華人武裝熟悉城市巷戰和叢林地形,他們混在平民中間,我們難道要把所有華人聚居區都用炮火犁一遍嗎?”
    “那樣隻會製造更多的仇恨和抵抗!還有,他們現在敢轉到明麵上來,難保沒有什麽依仗,而且…”
    他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
    “我們的士兵,現在連吃飽肚子都困難,還有多少士氣和體力去進行艱苦的清剿作戰?”
    岡崎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狂怒的丸山政男頭上,也讓會議室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今非昔比了。
    他們不再是那個戰無不勝的“黃軍”了,而是一支深陷泥潭、補給斷絕、士氣低落、四麵楚歌的孤軍。
    強大的武力鎮壓,在目前的情況下,可能隻會加速自身的崩潰。
    今村均緩緩坐回椅子上,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孤懸海外,內部資源枯竭,人心惶惶。
    原本視為羔羊的華人,如今卻亮出了鋒利的獠牙,成了心腹大患。
    而那些表麵順從的土著…他想起最近越來越多的關於土著團體暗中活動、甚至和華人抵抗組織可能有接觸的情報,心頭更是蒙上一層厚厚的陰影。
    “司令官閣下...”
    一直沉默的土橋勇逸緩緩開口,提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石油庫被毀,燃油緊缺,我們的車輛、發電機很快就會變成廢鐵,電力供應會更加緊張,夜間照明和通訊都會受影響。”
    “更重要的是…海軍那邊僅存的幾艘巡邏艇,恐怕也要徹底趴窩了。”
    這意味著他們最後一點海上聯絡和獲取外界信息的微弱可能性,也即將斷絕。
    今村均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仿佛彌漫著從遙遠泗水飄來的石油燃燒的焦臭味,以及更加濃重的、失敗和絕望的氣息。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裏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現實考量。
    “磯田大佐。”
    “哈依!”
    磯田三郎立刻立正。
    “動用一切情報力量,我要知道這個胡振邦和他所謂‘自衛軍’的詳細情況!”
    “他們的組織結構、主要成員、活動範圍、武器來源!”
    “尤其是…他們和土著勢力,還有…和外界,是否有聯係!”
    今村均的聲音冰冷。
    “暫時…停止對主要華人聚居區的大規模軍事行動,避免進一步刺激他們,加強重要設施的守衛力量。”
    說到這裏,他看向丸山政男和土橋勇逸。
    “兩位師團長,收縮外圍據點,集中兵力固守核心城鎮和交通樞紐。”
    “征糧…采取更…靈活的策略。”
    他艱難地說出“靈活”這個詞,暗示著可能需要降低征收標準,甚至默許部下用更殘酷的手段,但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至於燃料…實行最嚴格的配給製。優先保障通訊和司令部用電。”
    一道道命令下達,卻透著一股壯士斷腕般的悲涼和無奈。
    曾經的征服者,如今不得不龜縮起來,小心翼翼地應對著來自內部的、日益增長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