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糧庫被襲、守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通過時斷時續的電波，傳回了巴達維倭軍第16軍司令部。
    司令部內的氣氛已經不能用凝重來形容，而是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末日來臨般的絕望。
    今村均大將坐在他的辦公室裏，仿佛一夜之間又蒼老了十歲。
    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厚厚一摞求援電文和噩耗報告。
    某某據點失聯、某某運輸隊遭伏擊全軍覆沒、某某倉庫被焚毀、軍中瘧疾爆發無法控製、士兵因饑餓而嘩變搶劫僑民倉庫…
    今村均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也沒有力氣悲傷，隻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種近乎麻木的絕望。
    參謀長岡崎清三郎少將站在一旁，臉色同樣灰敗，聲音幹澀地匯報著。
    “泗水第三糧庫失守，守備小隊全部玉碎，柴田中佐報告，城內存糧最多隻能維持三天…”
    “士兵中已經開始出現食用…食用不明動植物中毒的情況…傷亡慘重…”
    今村均閉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空洞的響聲。
    “丸山師團長再次來電”
    岡崎繼續念道，語氣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他強烈要求司令部批準其集中所有兵力，對巴達維周邊的華人聚居區進行…進行‘徹底淨化’，以獲取物資並震懾反抗力量…”
    “愚蠢！”
    今村均猛地睜開眼，低聲罵了一句，聲音沙啞卻帶著餘威。
    “他還嫌死得不夠快嗎？現在去攻擊華人區，除了引來更瘋狂的報複，加速我們的滅亡，還能得到什麽？”
    “糧食？華人的糧食早就藏起來或者運走了！他難道想把士兵們最後的力氣浪費在圖殺平民上嗎？”
    岡崎沉默了一下，低聲道。
    “但是…司令官閣下，很多部隊…確實已經到極限了，士兵們餓得受不了了。”
    “昨天…駐守城西倉庫的一個小隊，發生了內訌…為了一袋米…死了五個人…”
    今村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軍紀，早已蕩然無存。
    饑餓和絕望正在將這支曾經的“黃軍”變成一群隻憑本能行事的野獸。
    搶劫、內訌、甚至更惡劣的事情，都在不斷發生。
    他這個司令官的命令，早已出不了司令部大樓多遠。
    “告訴丸山”
    今村均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
    “沒有我的命令，嚴禁對大型華人聚居區發動攻擊。”
    “各部…就地‘籌措’糧草，但…盡量…盡量不要造成大規模圖殺…”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所謂的“就地籌措”，其實就是放任甚至默許部下搶劫那些更弱小的土著村莊或者落單的平民。
    這和他一直試圖維持的“秩序”背道而馳，但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哈依…”
    岡崎艱難地應道，他知道這道命令意味著什麽，這將是最後的瘋狂，也是徹底崩潰的前兆。
    “海軍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今村均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岡崎搖了搖頭，表情絕望。
    “最後一次嚐試聯係本土的潛艇，一周前出發後…就失聯了…恐怕…”
    今村均沒再說話，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岡崎出去。
    他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辦公室裏，窗外是夕陽西下，殘陽如血，將房間染上一層淒涼的紅色。
    他仿佛能看到，在爪瓦廣袤的土地上，他麾下的那些部隊，就像一具具還能活動的僵屍。
    守著孤零零的據點，饑餓、疾病、恐懼纏繞著他們，等待著最終滅亡的時刻到來。
    而城外，華人的自衛軍、蘇諾的武裝，甚至越來越多的土匪，正如狼似虎地盯著他們，隨時準備撲上來，將他們撕碎。
    帝國的南方雄師，如今已成了一支不折不扣的“僵屍部隊”，隻能在絕望中緩慢而痛苦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而他，今村均，這位曾經的征服者，如今隻能坐在這華麗的囚籠裏，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無能為力。
    失敗的苦果，終於到了徹底吞咽的時刻。
    ——
    4月下旬，爪瓦海的天空不再僅僅屬於烈日和偶爾掠過的萌軍偵察機，一種新的、更加沉重的轟鳴聲開始在天際回蕩，預示著風暴的來臨。
    巴達維倭軍第16軍司令部，壓抑和絕望的氣氛幾乎凝固，今村均大將坐在辦公室裏，桌上堆積如山的壞消息已經無法再觸動他麻木的神經。
    食物短缺、藥品耗盡、士兵嘩變、據點接連失守…這些日常的崩潰似乎已經成了常態。
    然而，當一種不同於往常的、持續而低沉的飛機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的時候，今村均還是下意識地抬起頭，渾濁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這種聲音…數量很多，而且不像高空掠過的偵察機。
    很快，參謀長岡崎清三郎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上血色盡失，手裏拿著的電報紙簌簌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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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司令官閣下！緊急…緊急軍情！”
    岡崎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恐而尖銳失真。
    “西…西海岸觀測站報告！發現大規模萌軍艦隊！正在逼近孔雀港和拉布方向！天上…天上有數不清的運輸機和戰鬥機！”
    “納尼？！！”
    今村均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眼前一陣發黑，不得不伸手扶住桌子才穩住身形。
    他最擔心、卻又一直心存僥幸認為短期內不會發生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萌軍登陸！在這個他麾下軍隊最虛弱、最混亂的時刻！
    “規模！具體規模有多大？！”
    今村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嘶啞地追問。
    “觀測站…觀測站說…海麵上的船隻密密麻麻，望不到頭！”
    “至少…至少是師級以上的登陸規模！空中的機群更是遮天蔽日！”
    岡崎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他們…他們來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遠處隱隱傳來了悶雷般的爆炸聲，那是萌軍艦炮開始進行登陸前的火力準備！
    轟炸機群也開始對預設的灘頭陣地和海岸防禦工事進行猛烈轟炸！
    整個巴達維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雷霆萬鈞震動了！司令部內頓時亂作一團，參謀們驚慌失措地奔跑著。
    電話鈴聲、叫喊聲、遠處傳來的爆炸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末日交響樂。
    今村均臉色慘白如紙，他衝到軍事地圖前，手指顫抖地點著西海岸的位置。
    孔雀港！拉布！那裏地勢相對平緩，是登陸的理想地點，但也是他兵力最為空虛的區域！
    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主要的威脅來自於內陸的華人自衛軍和蘇諾武裝，海岸線的防禦力量早已經被抽調得七七八八！
    “命令！”
    今村均用盡全身力氣嘶吼道，試圖壓下周圍的混亂。
    “立刻命令海岸守備部隊！全力抵抗！不惜一切代價阻止萌軍上岸！”
    “命令第2師團、第48師團！立刻停止一切清剿行動！向巴達維收縮！準備城防作戰！快！”
    他的命令聽起來依舊果斷，但其中蘊含的驚慌和無力感，卻無法掩飾。
    他知道，以現在部隊的狀態和士氣，所謂的“全力抵抗”和“不惜一切代價”，恐怕隻是蒼白無力的口號。
    就在今村均的命令還在通過時斷時續的電話線艱難傳遞的時候，爪瓦的西海岸，代號“燧發行動”的萌軍登陸戰役，已經拉開了血腥的序幕。
    浩瀚的爪瓦海麵上，數以百計的登陸艦、運輸船在戰列艦、巡洋艦、驅逐艦的強大炮火掩護下，如同移動的山巒，向著海岸線逼近。
    天空中，黑壓壓的萌軍機群（主要是米醬軍和袋鼠軍）呼嘯而過，不斷地將炸彈傾瀉在倭軍殘破的海岸防線上。
    孔雀港外的海麵，被密集的艦炮火力炸起無數衝天的水柱，岸灘上硝煙彌漫，火光衝天。
    倭軍倉促構建的碉堡、鐵絲網、雷區在猛烈的炮火下被逐一撕碎。
    上午八點整，第一波登陸艇冒著稀疏但依舊致命的倭軍阻擊火力，衝上了灘頭。
    艙門放下，來自米醬第41步兵師和袋軍第7師的士兵們怒吼著跳進齊腰深的海水裏，頂著機槍子彈的掃射，艱難地向岸上衝擊。
    倭軍海岸守備隊的抵抗，比萌軍事先預想的要微弱得多。
    許多碉堡裏的機槍隻響了幾聲就被艦炮直瞄火力或者登陸部隊的火力摧毀。
    鬼子士兵們營養不良，體力不支，射擊精度大失水準，甚至出現了子彈卡殼或者因為缺乏保養而炸膛的情況。
    “溝！溝！溝！”
    米醬軍官大聲呼喊著，士兵們迅速在灘頭建立了立足點，並開始向內陸推進。
    然而，抵抗並非完全沒有，一些被荼毒至深的倭軍軍官和士兵，依托著殘存的工事和複雜的地形，進行了瘋狂的垂死掙紮。
    他們躲在彈坑裏、礁石後、甚至偽裝成實體，用精準的冷槍和自殺式的衝鋒，給登陸部隊造成了不少麻煩和傷亡。
    在拉布灘頭，袋軍士兵遭遇了尤其頑強的抵抗。
    一個隱藏極好的倭軍機槍巢，利用岩洞死角，噴射出致命的火舌，將十幾名袋軍士兵壓製在開闊地上，動彈不得。
    “該死的！機槍！我們需要敲掉那個碉堡！”
    袋軍一名連長趴在彈坑裏，對著步話機大吼。
    很快，一艘驅逐艦根據呼叫，調整炮口。
    “轟！轟！轟！”
    幾發127毫米高爆彈精準地命中了岩洞區域，頓時地動山搖，碎石橫飛！
    那個凶悍的機槍巢連同裏麵的倭軍士兵，瞬間被炸上了天！
    登陸部隊一步步地鞏固灘頭陣地，後續部隊和重型裝備源源不斷地送上岸。
    坦克、裝甲車、重炮的出現，徹底粉碎了倭軍任何試圖將萌軍趕下海的幻想。
    到了當天傍晚，萌軍已經在西海岸建立了牢固的登陸場，先頭部隊開始向內陸縱深推進，兵鋒直指巴達維！
    萌軍登陸的消息，如同一顆炸雷，也在倭軍內部引發了巨大的震蕩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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