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無法以任何形式向奧古斯通展示這份“研究資料”。
    她隻能在虛擬光屏上閱覽奧古斯通留下的文檔，而虛擬光屏的內容，隻能讓她本人，或者她的員工看到。
    ——雇傭他為員工也行不通，因為奧古斯通現在被判定為處於“死亡”狀態，而死人，是不能被雇傭成為員工的。
    更何況，她已經在監控攝像頭下表明，自己看過奧古斯通的秘密。
    這座建築不可能放過她。
    傳送坐標不能用，而頭頂上的出貨口，明顯不會再為她開啟。
    周圍那些迷宮般的過道內，也是危機四伏，她敢打賭，自己一旦試圖找其他出口逃跑，就會被過道兩側的牆壁壓扁。
    得另想辦法脫身。
    奧古斯通仍然肅著臉。
    “帶，露娜，走，你，快，走……”
    沈霜心中又燃起一絲希望。
    難道，這座建築還不能完全控製奧古斯通？
    那他……是不是還能放他們離開。
    然而，奧古斯通的動作很快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僵硬，說話也開始卡頓。
    仿佛一個急需添加機油的……機器人。
    輸液管裏，又一股熒光綠色的液體淌入他的體內，讓他的動作逐漸恢複正常。
    這股液體把他的血管撐得一鼓一鼓的，他眼裏最後一絲理智，也逐漸被狂熱所取代。
    “想想露娜！你的女兒！”
    沈霜對他大喊，試圖喚醒他本人的意誌。
    然而，奧古斯通沒有對女兒的名字作出任何反應。
    “露娜？露娜哪有你那幫手下強悍？”
    他又重新變成了那個熱衷於“永生”課題的人體實驗狂魔。
    “那些老家夥，是你的實驗體嗎？你剛才說，要跟我合作，是要把你的實驗體送給我？”
    沈霜心思急轉。
    她要拿出一個足夠大的籌碼。
    安撫奧古斯通之餘，還要安撫住這棟古怪神秘的建築。
    啊，有了……
    “嘩啦——”
    她突然利索地把防護服的拉鏈一拉。
    膿水包裹著肉泥，嘩啦啦從拉鏈的縫隙裏流了出來。
    原本鼓鼓囊囊的防護服也迅速幹癟下去。
    防護服裏，一片血肉模糊，幾乎隻剩一副骷髏架子；
    零碎爛肉粘連在骨頭上，半掉不掉。
    “怎，怎麽會這樣？”
    謝臨風一看清防護服裏麵的慘狀，就崩潰了——
    而此人一向是內心越瘋癲，麵上看著越冷靜的類型。
    他小心翼翼剝下自己身上的防護服，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收集起地上的肉泥。
    “沒事，沒事啊，霜霜，我給你兜回來，包管一滴血都不漏。統兄，愣著幹嘛？幫忙撿啊。”
    沈霜用手骨戳了戳他的腦門兒。
    “謝少爺，你幹嘛呢。收集那些沒用的殘渣，是要拿回去做肉腸嗎？”
    謝臨風呆呆愣愣抬頭，看著沈霜的下頜骨一張一合。
    這話讓他一下子就破了功，連麵上的平靜都維持不住。
    “現在是這種地獄開玩笑的時候嗎？”
    他抖著手，一捧捧去捧地上的血水。
    “什麽叫沒用的殘渣？這些都是你，都是你的，血肉之軀啊……”
    一點點融化成這個樣子，該有多痛苦。
    她剛才怎麽能一聲不吭？
    沈霜漠然注視著他。
    “喂，你收集可以，別把自己的眼淚鼻涕混進去。”
    “沈霜，你能不能多愛惜一點自己的身體？”
    “我不愛惜？”
    她突然一陣惱火。
    “某人好像未經我本人同意，擅自刪改了我的記憶。那不是我的一部分？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擅自為我做主。你跟燕九有什麽區別？”
    謝臨風張了張嘴。
    他以為，道過歉之後，這事兒就算翻篇了。
    沒想到她還在生氣。
    沈霜翻了個白眼。
    “我當然特別愛惜自己，用不著你提醒。”
    她在肉泥裏挑挑揀揀，找到半張完整的麵皮，往自己的頭骨上一糊。
    “嗯，這樣好看多了……”
    這宛如低成本恐怖片特效一般的血腥畫麵，奧古斯通卻看得目不轉睛，眼冒綠光。
    “你，你這樣，都還沒死？”
    周圍，正在向內擠壓的四壁也靜止下來。
    鋼筋鐵骨算什麽？
    損傷到這個程度還活著，才算真正的不死之軀！
    “我打算，親自做你的實驗體。”
    這話一出，周圍所有的監控攝像頭，都對準了沈霜。
    奧古斯通表情幾經變幻，最終定格，臉上隻剩瘋狂和貪婪。
    “好，這可是，你說的。”
    這時，監獄工廠內的燈光驟然亮起。
    沈霜心中一凜。
    她百分之百確信，剛才她沒有耗費一絲能量值去給工廠裏的電燈充電。
    這座建築……果然是活的。
    他們麵前的牆壁也一扇接著一扇，絲滑地主動退開。
    原本屬於奧古斯通邸地下的那些扭曲複雜的走廊，也統統消失。
    他們麵前，出現了一條幽深的直道，道路盡頭，就是典獄長辦公室。
    辦公室大門敞開，典獄長寬大的辦公桌也退到一旁。
    滿屏監控顯示器前，隻剩那把豪華辦公椅。
    一條猩紅柔軟的紅色地毯滾到沈霜腳下，一路伸展，直通辦公椅下方。
    白熾燈一閃一閃，比閃光燈還刺眼。
    忽略紅毯另一端掛了半拉防護服的骷髏架子，這畫風一點都不陰森，布置得跟頒獎典禮上，給明星走秀的舞台一樣耀眼。
    沈霜毫不猶豫地甩開身上的防護服，一腳踏上紅毯。
    “你要做什麽！”
    謝臨風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腕骨。
    “你瘋了？”
    “瘋？我沒瘋。”
    嘴上這麽說著，她的語氣卻略顯瘋癲。
    她張開雙臂，試圖演出瘋狂科學家的感覺。
    “為科學獻身，我，願，意。”
    然而，這麽一動作，又讓沈霜那剩餘不多的幾條肉絲又掉下來幾條。
    她的能量值又往下滑了一截。
    楚狸默默歎了一口氣。
    它突然覺得，自己像個保姆，帶了倆熊孩子。
    【謝少爺，淡定】
    它先幫沈霜按住謝臨風。
    【宿主什麽都吃，就是不肯吃虧。你覺得，她會讓這家夥得逞嗎？】
    光屏一轉，它又將字體放到最大。
    【宿！主！】
    【看血條，看血條！不管你在搞什麽行為藝術，都，別，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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