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羅陰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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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的過去,過得去嗎?
    虛無名,你忘得了嗎?
    聽到這兒,虛無名不由得想起剛剛那個夢,心裏又開始火辣辣地疼。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悶聲問道“憑空消失?”
    “是。”千燈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幾乎是一瞬間,可虛無名和乞浪並未發覺。
    清雅消失的地方在曼陀羅花海,是在鬼差眼皮子底下毫無預兆的。。。不見了!
    “你剛剛說,星冥的眼睛。。。瞎了。”
    千燈點點頭,星冥在地府是很特別的存在,他隻聽命於地君,也隻忠於地君,就是千燈也不可以吩咐他做任何事。
    虛無名眉間深鎖,神色凝重,在燭火的籠罩下,整個人看起來非常陰暗,乞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這樣的師父,和之前一樣,每當他嚴肅起來,乞浪都覺得陌生和莫名的疏離。
    半晌,虛無名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目光清亮透徹,隻是臉色的蒼白,無不表明此刻他內心正承受著巨大的煎熬。
    “師。。。師父,”乞浪使勁吞了吞口水,“清兒師娘,一定會沒事的,您。。。別太擔心了。”
    “哦?”虛無名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徒弟,好像今天才發現,浪子居然長這麽高了,少年特有的青澀和開始萌芽的成熟穩重,正一點一點地包裹著他。
    “你真的是長大了。”他突然笑起來,拍了拍床邊,讓乞浪坐過來,給他擦了擦嘴角,
    “師父是不是打疼你了?”
    “呃?”乞浪愣了一下,連連搖頭說,“不疼,一點也不疼。”
    虛無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半晌,又問道“你剛剛叫清兒什麽?”
    乞浪讓他笑得心裏實在發懵,心虛地回了一句,“師。。。娘。”
    “好小子!”虛無名又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乞浪腦袋一下,回頭衝著千燈咧嘴笑道,“這徒弟還是我自己留著吧,這小子!”
    千燈的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不知為何,他有意無意地想要避開虛無名的目光。
    “好了!”虛無名一掃剛才虛弱無力的模樣,從床上跳下來,“走!”
    “去哪?”千燈和乞浪不約而同地問道。
    “去找你哥。”
    走出去沒多久,乞浪突然猛地一回頭,
    什麽都沒有?
    “怎麽了?”虛無名問他。
    “師父,您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人?”虛無名古怪地看著他,“鬼還差不多。”
    “啊,您也察覺到了?”
    “小朋友,我想沒誰有這個膽子吧。”千燈接過話來。
    “可。。。”乞浪急於辯解什麽,可。。。
    “行了,有他在,誰敢來找死!”虛無名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千燈,這位九幽之主麵色如常,不緊不慢地在前麵帶路。
    乞浪見狀,也不好再說啥。隻得悶悶地跟在虛無名身邊。
    身後,一雙熱切的目光隱在黑暗之中。
    很快便消失不見。
    禁地在地府的深處,冥河的盡頭。
    前麵就是九幽的巫澤之門,而這裏也是通往人間唯一的路。
    禁地,一萬年來,一直維係著整個地府和人間的平衡,也關乎著地府的存亡命脈,因此曆代地君對此處都格外重視,星冥家族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而他們生來便是禁地的守護者。
    他們不是凡人,不是亡魂妖鬼,不屬於六界。他們隻臣服於地君。
    其實,一萬年前,地府本沒有禁地,更沒有法陣的存在,然而,羅陰刹的出現,掀起了一場風暴浩劫,從而徹底打破了這裏的秩序,也就是在那次,上一任地君臨滄為了地府的安寧,和虛無名做了一個交易,簽了一份契約。
    虛無名幫地府一起打敗羅陰刹,並將他的肉身鎮壓,而其魂魄則被封在法陣,陣心便是羅陰刹頭上的角,而他的命門就由虛無名悄悄帶走,看管。
    當然,虛無名的條件就是,清雅保留不死之身,在地府生存,由地府保護她的安全。
    直到他找回清雅的靈識。
    羅陰刹本就是極陰的厲鬼,甚至可以稱之為獄魔,乃是吸收了億萬亡魂的怨氣而成,其戰鬥力之恐怖強悍,讓當年參與浩劫的所有人都談之色變,心有餘悸。
    臨滄為了徹底封印羅陰刹,以免地府再遭劫難,竟舍棄自身,化為陣符壓住陣心。因此,這萬年來,地府才得以安寧平靜。
    冥川也是在那個時候臨危受命,成為新一任地府之主,而他的兄弟則看守九幽,保護禁地。
    曼陀羅花海是禁地的必經之路,清雅也是在這個地方失蹤的。
    這裏。
    忘川彼岸。
    花開如血。
    大片大片的曼陀羅盛開,火紅的顏色仿佛日照的路,為過往的亡魂引渡歸川。
    “真冷!”乞浪哆嗦了一下,不禁裹緊了衣服,他穿得實在太單薄,若不是赤水珠在體內,能量全開,他一介凡夫俗子是根本不可能毫發無損地待在地府。
    虛無名把身上的爛袍子解開,給他披上,或許是師父特有的溫度,乞浪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他眼眶有些發紅,自打他記事以來不是被人欺負,就是到處乞討,受人白眼和辱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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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饑寒交迫中,甚至好幾次差點死掉,而虛無名是對他最好的人,雖說這人總是一副不正經,不靠譜的樣子。可乞浪清楚,虛無名是真的對他很好。
    少年吸了吸鼻子,往虛無名這邊看去,隻見這人沒了袍子在身上,露出一副清瘦的身板,一件青灰色的長衫隨意地套在身上,在陰寒的地府,卻並不顯得單薄,走路的時候,腳下生風,整個人是那樣神采奕奕,高大挺拔。
    虛無名覺察到他在看自己,衝他挑了挑眉,道,“怎麽?嫌棄我這袍子?”
    “沒。”乞浪悶聲說道。
    “你小子就是懶,平時讓你多鍛煉,看看你師父我,一把年紀了,都不覺得冷。”
    “你就是不穿,怕也不會覺得冷。”千燈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
    “千燈啊,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也知道你們家有多冷,我現在可是個凡夫俗子,一介草民而已。”虛無名說著,眼睛卻盯向前麵——
    火紅的中央,有一股輕薄的黑霧,若不仔細看,還真不太容易發現。
    虛無名心裏冷哼一聲,什麽東西就敢來招惹我?
    他眯著眼睛,扭頭瞧見正在一旁感動的徒弟,心裏突然有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他衝乞浪擺了擺手,乞浪不明所以地靠了過去,
    “小子,你瞧瞧前麵,是不是有個美人?”
    “啥?美人?”乞浪瞪大了眼睛,努力地伸長脖子往花圃裏張望著,前麵火紅一片映照在黑暗裏,哪有什麽美人?
    “哪呢?”
    “你再仔細看看?我說你小子,這眼神不好吧,不就在前麵?”
    遠遠順著虛無名的手望去,除了詭異的火紅,就是空無一物的黑暗。
    乞浪肉眼凡胎,即使有了些許的修為在身上,但是離真正的修行還差了一大截。更何況,赤水珠他用的還不是太順暢,因此,遇到道行稍微高點的,他就不成事了。
    隻不過,以他一個凡人的身份,在半道修行,如今這樣,已經非常不錯了。
    此時,一旁的千燈也早已注意到那團不尋常的東西,而且十分肯定,這並不屬於地府。
    “沒看著?”虛無名顯得十分驚訝,“呶,前麵,你仔細瞅瞅,會不會是。。。”
    他話還沒說完,乞浪恍然大悟,“卿城!!師父,會不會是小狐狸??”
    千燈聞言一怔,此時,他還不知道卿城已經偷偷溜走了,但是,他並不打算告訴這師徒倆,隻是氣定神閑地站在旁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啊!!啊對對對,可能真是你家小狐狸。”虛無名附和得毫無誠意。
    “哎。不對啊,師父,”乞浪終於想起來一件事,卿城不是應該在千燈那裏?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是千燈把他關在這裏了?
    “千燈。。。大叔。”乞浪也不知怎麽,不太情願叫這人大叔,“小狐狸不是在你那嗎?”
    “哦?是嗎?”千燈歪著頭看著乞浪。
    “啊!你不記得了??還是說你把小狐狸怎麽了??”乞浪一聽他不認賬,頓時心頭火起。
    “哎哎哎。我說,人家堂堂九幽之主,怎麽可能欺負你一個小孩子,你別瞎嚷嚷,”虛無名接過話去,“放心,你家小狐狸指定在他家吃得好,穿得暖,逍遙快活呢。”
    千燈聽得出他話裏話外的意思,然而他並不在意,隻輕笑著,眼觀鼻,鼻觀耳,抄著手站在那裏裝著沒聽見。
    “師父。。。”
    “我說,浪子啊,不如你過去看看,說不準真的是小狐狸呢?”
    乞浪正有此意,便一個飛身過去,竄到了那片紅海包圍的世界。
    腳下是無盡無盡的曼陀羅,以前隻是聽到關於它的傳說,現在離得近了,他才知道這花為何被無數世人迷戀。
    真的是美得太過震撼,美得太過妖嬈。
    就。。。像是卿城的眸子,卿城的長發,還有卿城美豔絕倫的麵孔。
    每一朵花瓣都綻放著詭異而神秘的笑容,向看客訴說著不為人知的過往,那些塵封萬萬年的秘密,仿佛被淩遲過的記憶,讓人心生苦澀,她們是被辜負著的魂靈,在黑暗中搖曳生姿,她們更是被放棄了的光明,是被傷害和燃盡的最後一抹黑夜。
    不經意間,乞浪已經來到了花海中央,奇異的花香侵襲著他的感官,讓他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哀怨和淒婉。
    這花海仿佛被賦予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哦不,她們本就是這裏的生靈。
    “太美了!”乞浪由衷地讚歎道,有那麽一瞬間,他不想離開這裏了,甚至希望在這地方永生永世。
    “嗬嗬,哪裏來的小娃娃,這麽水靈漂亮。”冷不丁地,耳邊傳來一個悅耳的聲音,冰涼涼地氣息吹在脖頸上,麻酥酥地。乞浪嚇了一跳,慌忙回頭看了一眼——
    “我艸!!”這一眼差點沒把他魂嚇飛了,
    這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甚至連鬼都稱不上!!
    “啊啊啊啊!!師父。。。師父!!有鬼啊!!”乞浪這一嗓子響徹天宇的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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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鬼?這裏除了鬼還能有什麽?”
    “可???真是??”
    “鬼就鬼咯,你叫我做什麽?我臉上有武器?”
    “怎麽辦?師父。”乞浪盯著前麵,渾身僵直,他一動不敢動,好在這個東西並未有下一步動作,隻是趴在他脖子上呼哧呼哧吹冷氣。
    “那你倒是打啊!”虛無名一副跟自己無關的表情。
    “你。。。確定是他師父?我怎麽覺得你跟小朋友有仇呢?”千燈狐疑地望著這倆人。
    “哎,我說千燈啊,小朋友的朋友,是不是讓你給賣了?”
    “。。。賣?”
    “難道不是?”
    “他是青溪的兒子吧。”千燈突然說道。
    “這。。。還真是。”虛無名回了句大實話。
    “她?”
    “她很好。”
    “我知道,她應該過得很好,很好!”千燈的眸子黯淡下來,若仔細看去,會發現他的眼睛深處盡是悲傷和無奈的苦澀。
    嗯,就像這曼陀羅,花開是回憶,葉落是離別。
    這個世間,有多少人能真的看透生與死,愛與恨?
    那轉瞬之間的幸福和痛苦,如同被散去的煙火,你若去回味,便會發現,原來這一切的美麗如同嚼蠟。
    無味卻又難以忘卻!
    “哦?”虛無名喝了一口酒,“你該不會是?”
    “他們。。。很像。”
    “他是她的兒子,不是她。你不能。。。”
    虛無名顯然誤會了什麽,千燈苦笑了一下,道:“沒人可以代替她。”
    “你。。。這麽久了,她也已經嫁人了,還是忘了吧。”
    “我忘不了她,即便她嫁給別人,我還是忘不了。”臨了,千燈抬起頭,瞥了一眼正在大呼小叫的乞浪,又回頭看著虛無名,問了一句——
    “虛無名,你又忘得了清雅嗎?”
    是啊,有的過去過的得去,有的卻永遠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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