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何應對勢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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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恪蹲在懷遠侯府後花園的太湖石上,手裏攥著半塊桂花糕,眼神呆滯得像隻被雷劈過的鵪鶉。
    陽光透過紫藤花架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那身嶄新的湖藍直裰愈發刺眼——這是常樂今早派人送來的,料子細軟得讓他渾身不自在。
    "穿越者守則第八十一條,"他在心裏默記,"當侯府丫鬟用看猴戲的眼神打量你時,最好的反擊方式是——把糕點渣吃得滿臉都是。"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三個穿杏紅比甲的丫鬟躲在芭蕉叢後,時不時探頭張望,活像一群觀察珍稀動物的遊客。
    "這就是二小姐接回來的舉人?"
    "聽說在街上撿的,渾身臭烘烘..."
    "長得倒是周正,可這吃相..."
    陳恪故意把桂花糕捏得粉碎,碎屑雪花般落在前襟。
    知乎問題《如何應對勢利眼》的最高讚回答閃過:【當別人把你當猴子時,就演個猩猩給他們看】。
    "陳公子。"
    管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驚飛了芭蕉叢後的"觀察團"。
    陳恪轉身時差點從石頭上滑下去——老管家臉上的褶子能夾死蚊子,此刻正擰成個勉強的笑容:"二小姐請您去書房。"
    穿過三重月亮門時,陳恪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暗袋。
    回廊兩側的家仆們紛紛低頭,但那些探究的目光仍像小刀子似的往他背上紮。
    "第八十二條,"他盯著自己投在青磚地上的影子,"侯府的規矩比臭號還難熬——至少糞坑不會用眼神評判你的出身。"
    書房門前種著兩株西府海棠。陳恪剛要叩門,裏頭就傳來常樂清亮的嗓音:"進來!"尾音上揚,和八歲那年喊"牛娃子快來"時一模一樣。
    推門瞬間,陳恪被滿室陽光晃了眼。常樂斜倚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藕荷色衫子被日光浸得半透明,勾勒出少女初長成的曲線。
    她手裏捧著本裝幀精美的冊子,見陳恪進來,立刻把書往身後一藏。
    "偷看什麽?"她挑眉的樣子活像隻偷到魚的小貓。
    陳恪的視線落在榻邊小幾上——那裏攤著本手稿,紙頁泛黃,邊角卷曲,赫然是他當年寫給常樂的《神雕俠侶》大綱!首頁還畫著歪歪扭扭的楊過和小龍女,旁邊標注"牛娃子大作"。
    "你...還留著這個?"喉嚨突然發緊。
    常樂晃了晃腳上的珍珠繡鞋:"某些人說話不算話,說好要講完的故事..."她突然翻開手稿某頁,"十六年後,在此相會——結果自己跑沒影了。"
    陽光穿過她指縫,在紙頁上投下跳動的光斑。陳恪突然想起那年田埂上,常樂把銀紐扣拍在他掌心時說:"等你講完故事再還我。"而現在,那枚紐扣正在他胸口發燙。
    "今天講到哪了?"他拖過繡墩坐下,故意避開常樂探究的目光。
    "絕情穀底!"常樂"唰"地翻到最後有字的那頁,"上次說到楊過跳崖..."
    陳恪清了清嗓子。多年前在金華鄉的夏夜,他講到楊過縱身躍入絕情穀就戛然而止。
    而現在,窗外海棠花瓣飄落案幾,混著墨香,恍惚間竟像極了故事裏的場景。
    "卻說楊過躍入深穀..."他刻意壓低聲音,模仿說書人的腔調,"但見白霧茫茫,寒潭幽幽..."
    故事像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出。陳恪講到寒潭下的密室,講到小龍女用白魚蜂蜜療傷,講到師徒重逢時那句"過兒,甚麽事不痛快?"——常樂的眼淚"啪嗒"砸在紙頁上,暈開了"十六年"三個字。
    "常樂。"陳恪突然合上手稿,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現在輪到你告訴我實話。"
    少女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聞言猛地抬頭。
    "為什麽突然說我是你未婚夫?"陳恪直視她的眼睛,"我不是說不願意,但我不想糊裏糊塗。"
    常樂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旋即垂下眼簾:"侯府要把我嫁給嚴世蕃的侄子。"她揪著衣帶繞圈,"我們不是最好的玩伴麽?你忍心看我..."
    後半句話淹沒在哽咽裏。但陳恪分明看見她偷瞄自己時,嘴角翹起得逞的弧度。
    "就這?"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等他們打消念頭就不麻煩我了?"
    "不然呢?"常樂突然湊近,桂花香撲麵而來,"難道你真想娶我?"
    陳恪的耳根瞬間燒起來。知乎情感區經典問題《被青梅竹馬反將一軍怎麽辦》的答案瘋狂刷屏:【認輸是唯一出路】。
    "行吧。"他舉手投降,"不過下次能不能提前通知?侯府那些小姐看我的眼神,活像我在茅房撿了金子。"
    常樂"噗嗤"笑出聲,珍珠耳墜隨著動作輕晃:"她們那是嫉妒!"突然正色,"對了,我爹今日回府,你..."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陳恪剛站起身,書房門就被猛地推開——常遠山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飛魚服上的金線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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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兒!"怒喝震得窗欞嗡嗡響,"這是怎麽回事?!"
    陳恪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知乎問題《麵對錦衣衛大佬如何保命》的高讚回答閃過:【保持靜止,假裝自己是家具】。
    常樂卻像隻炸毛的貓般跳起來:"爹!你怎麽不敲門!"
    "全京城都在傳我女兒當街搶了個舉人回府!"常遠山的目光像刀子在陳恪身上刮過,"還說是...未婚夫?"
    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陳恪的膝蓋條件反射地發軟。
    他偷瞄常樂,卻見小魔頭挺直腰板,理直氣壯道:"是啊,他就是陳恪,金華鄉那個放牛娃。"
    常遠山眉頭一跳,淩厲的目光突然變得探究:"查賬的那個?"他走近兩步,"你居然真能到京城來。"
    陳恪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多年前那個教常樂查賬的下午浮現在眼前——當時他隻當是哄小孩,沒想到常遠山竟記得這麽清楚。
    "大人明鑒,"他作揖到標準的一百二十度,"學生隻是..."
    "來人!"常遠山突然喝令,"送陳公子回客房!"
    兩個錦衣衛力士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左一右架住陳恪。被拖出書房時,他最後瞥見常樂對她爹做了個鬼臉,而常遠山的表情像是吞了隻活蒼蠅。
    客房裏的更漏滴答作響。陳恪在紫檀木床上翻來覆去,錦被上的金線牡丹硌得他後背生疼。
    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穿越者守則》上畫出一道銀線。他翻開新頁,炭筆在"侯府生存篇"下寫道:
    "第八十三條:當錦衣衛同知問你"為何勾引我女兒"時,建議回答"天氣真好"——反正怎麽答都是死。"
    筆尖突然頓住。常樂那句"侯府要把我嫁給嚴世蕃的侄子"在腦海中回響。
    嚴黨...陳恪猛地坐起身,想起會試策論裏那些暗諷嚴嵩的句子。如果常遠山和嚴黨不對付...
    "第八十四條:"他補上一行小字,"當你同時被錦衣衛和嚴黨盯上時,建議提前寫好遺書——用隱形墨水。"
    此時的書房內,常遠山正將茶盞重重砸在案幾上:"胡鬧!你可知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懷遠侯府?"
    常樂把玩著那本《神雕俠侶》手稿,漫不經心道:"知道啊,所以更不能嫁嚴家。"
    "那小子有什麽好?"常遠山突然壓低聲音,"查過了,不過是浙江來的舉子,連會試結果都未出..."
    "他八歲就能背《論語》,十歲寫出這話本。"常樂翻到楊過與小龍女重逢那頁,"十七歲中舉,錢德洪、王畿都搶著收他當學生..."她突然抬頭,"爹,您當年不也是寒門出身?"
    常遠山被噎得一愣。
    燭光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那些威嚴的線條突然鬆動了幾分:"樂兒,為父不是嫌棄他出身..."
    "那是什麽?"常樂"啪"地合上手稿,"因為他沒權沒勢,護不住我?"她聲音突然哽咽,"娘走後,您答應過..."
    提到亡妻,常遠山像被抽了脊梁骨般跌坐在太師椅上。書房陷入沉寂,隻有更漏聲滴滴答答。
    "你等他這麽多年..."良久,常遠山疲憊地揉著眉心,"就為這個放牛娃?"
    常樂把臉埋在手稿裏,悶聲道:"他說過會來找我的。"紙頁間傳來極輕的抽泣,"您知道他把《神雕俠侶》結局寫成什麽嗎?"嘉靖二十一年秋,常樂赴京。是日,楊過未尋得小龍女。""
    月光移過窗欞,照亮了案幾上那枚銀紐扣——不知何時,常樂把它從手稿裏取了出來。
    金屬表麵泛著冷光,邊緣磨損得厲害,卻依然能看清內圈刻的兩個小字: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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