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主副考官之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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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三年·春
雪融冰消,京城的寒意漸漸褪去,西苑的梅花謝了,取而代之的是禦花園裏初綻的桃花。
陳恪站在火藥局的了望台上,俯瞰著下方忙碌的工匠們。
自火藥局改製月餘以來,除了去兩王府講學,他幾乎日日親臨,從原料入庫到成品檢驗,每一道工序都親自過問。
規矩是他定的,執行也是他盯的。
不守規矩的人,輕則清退,重則論罪。
起初,有人不信邪,以為這位年輕的靖海伯不過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過不了多久,便會和以往那些官員一樣,漸漸鬆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他們錯了。
陳恪的火藥局,不講情麵,不講關係,隻講成效。
一個工部派來的小吏,仗著背後有侍郎撐腰,私扣了一批硫磺,轉手倒賣給了商賈。
陳恪知道後,二話不說,直接讓錦衣衛把人押進了詔獄。
那小吏起初還叫囂著“我叔父是工部侍郎”,可當陳恪將賬冊和贓物一並呈上時,那位侍郎連個屁都不敢放,甚至親自登門賠罪,生怕牽連到自己。
還有一次,一個工匠長仗著資曆老,擅自更改了火藥的配比,導致一批火藥威力不足,險些延誤了京營的軍需。
陳恪沒有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當場革職,杖責三十,發配邊關充軍。
自此,火藥局上下,再無人敢挑戰陳恪的規矩。
他們怕他,卻也敬他。
因為陳恪的規矩雖嚴,但從不克扣工錢,從不無故責罰,甚至每月還會額外獎賞表現優異者。
工匠們的月錢翻了一倍,夥食從粗糧換成了白麵,甚至連住的地方都從漏風的窩棚換成了磚瓦房。
陳恪用最實際的方式告訴他們——守規矩,有肉吃;壞規矩,掉腦袋。
三個月下來,火藥局的產量和質量,已是原來王恭廠的兩倍有餘,而成本,卻僅為原來的六成。
這個數字,讓朝堂上等著看笑話的人,全都啞口無言。
嚴世蕃曾在工部會議上陰陽怪氣地說:“靖海伯的火藥局,倒是把銀子花得明明白白。”
陳恪聞言,隻是微微一笑,回道:“小閣老若是有興趣,不妨親自來看看,也好學學怎麽‘明明白白’地花銀子。”
嚴世蕃被噎得臉色鐵青,卻也無話可說。
因為陳恪站在“理”這一邊。
他的一切舉措,都是為了“降本增效”,而成效,就是最好的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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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三年,年初。
嘉靖宣布了第一個重大消息——天降祥瑞,加恩科一場。
消息一出,天下士子沸騰。
恩科,意味著多了一次金榜題名的機會,多了一條青雲直上的捷徑。
而這場恩科,被嘉靖冠以“祥瑞”之名,與那場齋醮中的“真龍顯聖”捆綁在一起。
陳恪站在靖海伯府的書房裏,望著窗外初春的景色,心中不禁感歎——嘉靖這一手,玩得真妙。
齋醮的異象,頂多是讓人茶餘飯後談論一番,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遺忘。
可若將它與恩科掛鉤,那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天下士子,但凡中了進士,日後談起這場恩科,未必不會感謝那場“祥瑞”。
而感謝“祥瑞”,就意味著他們潛意識裏認同了嘉靖的“天授之權”。
一環扣一環,權術玩到這種地步,嘉靖不愧是大明第一謎語人,也是站在權力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陳恪不得不承認,自己雖然是個穿越者,但在帝王心術這一塊,嘉靖確實比他更老辣。
不過,這場恩科對陳恪而言,也並非全無好處。
朝堂即將湧入一批新鮮血液,這些人尚未被嚴黨或清流徹底拉攏,正是他未來培植勢力的好機會。
隻是……
陳恪微微皺眉。
這些士子,會不會還未金榜題名,就已經被打上了“清流”或“嚴黨”的標簽?
科舉考場,從來不隻是考學問,更是考站隊。
嚴嵩的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徐階的清流勢力根深蒂固,那些寒門士子,若想出頭,要麽依附嚴黨,要麽投靠清流,否則,即便中了進士,也難有出頭之日。
陳恪輕輕敲擊著桌案,思索著未來的布局。
他需要在這場恩科中,找到那些尚未被染指的“白紙”,將他們培養成自己的助力。
但前提是,他得先在這場權力的遊戲中,站穩腳跟。
窗外,春風拂過庭院,桃花初綻,暗香浮動。
陳恪收回思緒,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四個字——
“靜待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