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家嘴短，林風決定以後應約前定要好好考量。
    這次就是教訓。
    回程車上，她看著窗外夜景發呆。
    好不容易得到的創作機會，如今卻是這副光景，說不失望是假的。
    她還沒忘記轉行求職的艱辛，所以才更珍惜這個項目，可現實又給她當頭一棒。
    他的虛偽可笑不難看穿，可要不要就此放棄？
    特產？誰稀罕他的特產！給點實際的稿費難道不香嗎？就會用這些東西糊弄人！
    他倒也提了一嘴說待遇什麽的很快會跟上，可林風已經學會不要太當真，等真金白銀到手了再說。
    其實她並非計較那點報酬，於她而言創作經驗更重要。
    可被人當麵當傻子耍就很不是滋味了，偏偏對方還揪著自己那點可憐的夢想，以至於進退兩難。
    眼下還要不要按他的要求改一版？
    五一過後，大家普遍切回工作模式，可憐緊接著周末便要調休連上兩周的班，打工人簡直苦不堪言。
    林風也進入工作狀態，還是決定將劇本改一版出來。
    反複思量後，終究不願錯過這個機會，隻要有一絲希望她就會爭取到底。
    退一萬步講，即使最後劇本沒被采用投拍，過程中她也鍛煉了自己的構思寫作能力，反正不虧。
    為某位特定演員量身定製劇本於她而言還是頭一次，有點無從下手。
    於是隻能從袁葉本身入手，發揮她極其擅長的研究精神，將她的身家背景人生經曆事無巨細過了一遍，才對她這個人堪堪有了了解。
    可故事中的角色跟現實裏的人是有區別的，總不能一比一複製進去，那不真成“本色出演”了？相信但凡對演繹事業有點追求的演員都不喜歡這樣，他們通常更喜歡有挑戰的角色。
    還有個問題，原劇本是以男主主導的，如今女主的地位在張睿那明顯提升，是否意味著也要給她加戲，然而要怎麽個加法？
    再加上林風這個人有點軸，認定的東西不願輕易改動，她心中的女主形象跟現實中的袁葉實在大相徑庭，就算妥協強迫自己以她為原型去寫，也還是忍不住腦中天人交戰，結果一片混亂，毫無頭緒。
    就這樣構思、推翻，構思、推翻，構思、再推翻不知循環了幾輪，終於開始動筆寫第二稿時已經快到五月中旬。
    自出遊回來後她一直以工作為主，喻明澤黏人的聯係被擱置一邊，再說兩人親密後她還沒想好怎麽麵對他，正好以工作為借口拖些時間。
    全身心放在自己身上，林風連他最近在忙什麽也不太了解。忙點好，這樣就能互不打擾，他也無法抽身來當麵質問了。
    說是開始動筆，其實還是邊寫邊摸索的過程。
    初稿批鬥會上記問題的小本本被她重新翻出來，一條一條對照改。
    由易到難，總歸不會比之前還差。
    總結下來，初稿最嚴重的問題就是拖遝，結構立柱做得不錯，可每場戲抓不住重點，遣詞造句也繁雜。所以這次下筆她著重注意語句精簡，而且每場戲盡量出彩，人物背景補充完善，這樣行動才有心理依據。
    就這樣一邊自我批評，一邊自我鼓勵，在解構與重構中一點點往前推。
    這個過程雖痛苦，也是成長最快的。
    好在張睿那邊也沒急著催，隻讓助理小趙打探了幾次修改進度，林風都如實一一告知。
    五月下旬的時候，劇本二稿終於改出來了。
    一如往常，林風先放了兩天，再三通讀沒有語序錯誤和錯別字後，才一狠心給張睿和幾位策劃發過去，之後就躺屍等待另一場批鬥大會。
    這次發過去沒兩天小趙就通知開策劃會，依舊是晚上。
    有了上次的經驗，林風此次放低期待，且看大家如何評價。
    “各位好久不見。”線上會議室裏張睿說著場麵話，這次倒很準時。
    大家紛紛開麥，禮貌打招呼。
    “這個月初我跟林風碰了個頭，拉齊進度。你們可能也知道了，袁葉老師對咱們這個項目很感興趣。”
    不難聽出他語氣裏的炫耀。
    “這版改了差不多有一個月，林風是下了功夫的，劇本大家都看了，說說吧。”
    林風豎起耳朵。
    兩位策劃話術依舊，先是肯定她的努力和進步，緊接著就是大段問題輸出。
    林風聽下來，還是老問題，人物不夠豐滿，節奏不夠緊湊，一句話，故事不吸引人。
    擅長宏觀指導的策劃小馮這次又指出個新問題，就是主題不清晰，故事核心要表達什麽她看不出來。
    其實創作之初這個問題林風是最先思考並給出答案的，然而劇本進行到兩稿，她自己也不確定了。在場的也沒人能給她答案。
    連主題都不確定，還寫什麽故事？可笑！
    “林風，大家的意見你也聽到了，回去好好琢磨，肯定會有助益。”張睿笑道：“創作就是這麽個過程，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你放心，我們都會陪著你，你並不孤單。”
    許是覺得批得太慘了，張睿努力往回圓，怕她完全失去信心撂挑子不幹了。
    林風可一點沒感受到被支持的暖心，正因為他們的強力批鬥她才更覺得孤單好嗎？他們別在背後拆台就不錯了。
    “你看袁葉老師都感興趣，說明我們這個項目是有點東西的。”
    “好故事都是改出來的，據我所知業內很多項目前期籌備至少一年起步，兩三年也不在少數，這才哪到哪？”
    他這話說得好聽是寬心，可林風分明聽出想讓她白打一年工的意思……
    “其他還有什麽問題，別害怕，說出來，我們一起幫你出出主意。”
    這可是他說的。
    林風這次確實有困擾的點，還是他帶來的，“……就是知道袁葉老師可能出演女主後，寫這版時……感覺有點被困住了，這個女主不知道是該往她身上靠，還是堅持初版的設定……”
    她盡量將糾結的問題描述清楚，期望或許他們會有辦法。
    “簡直瞎扯！”
    張睿出乎意料一口回絕：“演員影響角色創作，我還沒聽過這種問題。”
    什麽意思？他以為她在說謊？無病呻吟？
    可這確確實實是她創作中遇到的問題，他不解答就算了，還否定得這麽直接幹脆，無異於對她赤裸裸的羞辱！
    還是說他覺得這個問題就不該提出來？
    林風甘願示弱坦白說出來是真誠期待有用建議，可他這幾句話就將她的期望打消殆盡。
    看來她還是太高看他了。
    會議室裏其他人一致噤聲，單純看戲。
    林風什麽也不想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