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倒是準備好了，就是臨上場又不免緊張。
    林風咽了咽口水，點頭：“嗯。”
    “行，來吧。”張導揮手招呼她進去。
    林風跟過去，本來準備離開的李沐染轉而也跟在她身後。
    張導發現，納悶看她：“你不是還有事？”
    李沐染訕笑，“不急。我想聽林姐錄音。”
    林風看她，多一人圍觀她就多一分緊張……
    張導沒如她的意趕人，隻是告誡了句：“安靜點。”
    李沐染比了個ok的手勢，還順手在唇上拉上拉鎖，乖得不能再乖。
    林風：……
    於是幾人又原封不動進了裏間。
    錄音老師還在電腦前操作，幾人進來回頭好奇地打量林風這個新麵孔。
    “這是小張，林風。”張導隨意給兩人介紹。
    小張起身，兩人握手點頭。
    “張老師好。”
    “林老師。”
    寒暄過後，錄音正式開始。
    “別站著了，進去吧。”張導催她。
    “哦。”林風捏著台詞稿推開隔音門進了再裏間。
    這裏裝潢依舊是橙黃原木風格，牆壁是不規則的凸起，估計有聚音效果。
    當中唯一一把椅子，麵前架著話筒，附帶耳機。
    林風走過去坐定，將台詞稿在麵前的譜架上攤開，話筒拉到適宜距離，這才拿起旁邊的耳機戴上。
    裏麵傳來張導的聲音：“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
    “嗯。”
    先錄的是亡妻給男主的那封信。
    林風深呼吸幾下，將氣息調勻，透過玻璃窗對張導比了個ok的手勢。
    張導點頭，示意錄音老師開始。
    林風閉眼，進入亡妻狀態，再睜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話筒上，仿佛對許久未見的愛人傾訴那般，緩緩開口。
    溫柔的嗓音從耳機流淌出來，隻一句張導就知道，感覺對了！不禁勾起嘴角。
    錄音室裏林風側坐，專注於台詞和角色情緒，吐字清晰，不疾不徐。
    張導刻意不看她，隻聽聲音，亡妻的形象也躍然腦海。果然，她每次都能讓自己驚豔。
    身後李沐染伸長脖子張望，說是觀摩林風配音，可沒蹭到耳機什麽也聽不到，隻看她在裏麵嘴唇一張一合地讀台詞。偏偏張導臉上還帶著滿意的笑，這下更好奇了，差點急得團團轉。可又答應了不搗亂，隻能坐立不安。
    一旁文小羊就淡定多了，雖然也好奇，不過之後自然能聽到。
    亡妻給男主的那封信，前半段坦白了自己故意給回憶錄做了修改，抹去那些痛苦的記憶，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植入自己記憶的仿生人女主會不自覺生發出另一種人格，隻因那是她有意為之，她們原本就不同。
    或許裏麵還帶著祈願，想讓她成為升級版更好的自己。
    讀到這，一切正常，林風還能控製情緒。
    然而越往後情緒越激蕩，湧上來的淚意就很難壓住了。
    也是此刻置身其中，林風才真正體會亡妻的心境。
    所有的所有，對的錯的，她隻希望男主最後能得解脫。
    “……我很遺憾我們沒有孩子，但這個如此像我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
    讀到這，淚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鼻息粗重，嗓音裏帶了一絲顫，她努力壓住。
    時刻關注的張導也察覺這絲微妙，抬頭看來，發現她臉上的淚痕。
    林風繼續：“你不能像愛我那樣愛她，也沒關係。”
    她無聲眨掉滿眶的淚。
    “或者你比愛我更愛她，也沒關係。”
    晶亮鼻涕忍不住流出來，嘴唇上泛起濕涼癢意，她也不敢輕易吸回去。
    終於到最後一句。
    “你知道，我會永遠愛你。”
    讀完又停了幾秒，林風這才敢從角色裏跳出來，四顧找紙巾。
    配個音而已，竟然哭得這麽狼狽，也太丟臉了！
    可憐背包被她放在外間，手邊什麽也找不到……
    “不錯。”耳機裏傳來張導評價。
    林風不好意思扭頭看去，淚眼模糊。
    除張導外，其他幾人這才發現她竟哭花了臉。
    “看什麽看，還不送紙巾？”張導嗬斥。
    李沐染和文小羊回神，匆忙找紙巾。文小羊本想去送，被李沐染搶先一步推門進去了。
    “林姐……你沒事吧？”李沐染小跑而來，遞上包紙巾。
    林風感激地接過，“謝謝，沒事。”隨後羞窘地撇開臉，擦幹眼淚擤了鼻涕才終於能呼吸。
    期間李沐染就一眨不眨地站在旁邊觀摩，實在不知道配個音怎麽就能哭成這樣？
    林風：……
    張導已經將剛才的錄音反複聽了兩遍，對效果很滿意。見她情緒已經平複，提醒：“聽一下。”
    片刻後，林風耳機裏傳出自己的聲音。
    這種感覺很奇怪，原來她的聲音在別人聽起來是這樣的，比想象中細柔，根本沒有她自詡的女漢子的剛硬……
    李沐染好奇湊到她耳邊，腦袋貼過來想分一杯羹。
    林風稍覺不適，但沒躲開。
    隔著耳機，李沐染還是聽不清，不滿地皺眉。
    林風聽得認真，也沒錯過最後那幾句嗓音裏的顫抖，因壓抑淚意語速被打亂。
    因這小瑕疵她理所當然認為要重錄了，可張導卻持不同意見。
    “不用，這樣就行。”
    “可後麵……”林風提醒。
    “我知道。”張導打斷她，篤定道：“不用，這樣才自然。”
    好吧，林風妥協。誰讓她是導演，她說了算。
    其實張導對藝術創作有自己的判斷，第一遍就得到的東西，偶然或意外驚喜都好，再多加重複隻會增加刻意感，白白浪費時間。所以她通常傾向選取感覺恰好的第一遍，包括其中可能有的瑕疵，拍攝也是如此。
    林風不理會她的哲學，隻知道這段過關了，還剩一段。
    統共不到兩分鍾的獨白就花了她大半精力，看來配音遠不像她想的那麽簡單。
    李沐染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而且兩邊都沒蹭聽到不幹了，跑出去提要求：“張導，我也想聽！”
    文小羊微微點頭，她也想聽。
    “小張，放一遍。”張導大度揮手，暗想讓她們開開眼。
    小張得令，手指操作熟練。
    片刻後，林風充滿故事感的聲音從監聽音箱放出來，充斥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