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散心,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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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如燃燒火焰般濃密卷曲的橘橙色長發垂落肩頭,在變幻的燈光下流淌著絲綢般的光澤。
正紅色的旗袍緊緊包裹著略顯單薄的身軀,高開叉的下擺下,一雙踩著恨天高的“玉腿”正努力維持著平衡,姿勢卻依舊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飽滿豔麗的紅唇抿著,精心描繪的眉眼下,眼神卻有些飄忽,似乎不太敢直視他。
這位“美人”沒有開口說話,隻是伸出塗著同色係蔻丹、指甲修剪得圓潤的食指,輕輕點在了吧台酒水單上的一款特調雞尾酒上。
那動作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麻生真目光敏銳,立刻會意。“好的,請稍等。”她溫聲應道,迅速進入工作狀態。
隻見她動作流暢如行雲流水:取過一個預冷的寬口笛型杯,將冰鎮過的椰子水緩緩注入杯底,約至七分滿,溫柔的椰香悄然彌漫。
順勢加入少許冰塊,指尖撚起一小塊浸透桂花蜜的綿密蜂蜜凍,沿著杯壁內側、椰汁液麵之上的區域,靈巧而均勻地塗抹一圈,清甜馥鬱的桂花香瞬間纏繞而上,在杯壁上留下晶瑩剔透的金色脈絡。
拿起雪克杯,冰塊叮當脆響間,精準量入一盎司伏特加與兩盎司冷萃烏龍茶。
她手腕快速有力地搖晃,金屬杯壁瞬間凝結出細密沁涼的水珠,茶香與酒烈在冰的催化下完美交融。
將雪克杯懸停於椰汁上方,沿著一支吧匙的背部,將上層清澈透亮、泛著琥珀光澤的烏龍伏特加混合液,極其輕柔、緩慢地注入杯中。
冰涼濃醇的椰汁穩穩承托住清冽的酒液,一道鮮明而優雅的琥珀色與透明色分界線在杯中徐徐展開,如同熔金夕陽沉入靜謐的染橙了侵染了透明的清水。
杯壁上的桂花蜜金絡在迷離燈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馥鬱桂花、清冽茶酒與溫柔椰香在空氣中交織成一首奇妙的嗅覺交響曲。
一杯層次分明、意境悠遠的分層特調,被麻生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創作滿足感,輕輕推到這位“橘發佳人”麵前。
“少年遊。”麻生真用著較為蹩腳的華夏普通話說著。
路明非自然也聽懂她的普通話,雖未開口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已然是最好的答案。
愷撒自然被她的容貌所吸引,不過更多的是她身上的旗袍,沒辦法和路明非所穿的一毛一樣,能不注意就有鬼了。
但很快就從她身上轉移開來,畢竟這身段,以及容貌顯然與路明非並不相符,也沒有太多興趣。
可突然不知名的心動,卻是讓他被女子所點的酒水所吸引,“少年遊,終不似,少年遊。
看來這位小姐也是一位華夏人。”
路明非微微咪了一口酒水,“看先生的容貌,應當也不是和倭人。”
那是一道極為成熟的禦姐音。
愷撒聽著像是在答非所問道:“來旅遊?”
“散心,算嗎?”路明非淡淡開口,“不過說句不中聽的話,態度傲慢自大,一旦做出決定就可以不顧一切地朝著目標前進,典型的旁若無人的男人,曾經有過這麽一個白癡迷上過我哎。”
然而,路明非的內心卻是一陣羊駝跑過,“不是,師姐,你到底是要說什麽呀,我怎麽感覺事情發展的方向不對啊。”
愷撒顯然有些被打節奏說道:“不是,我想聽的不是誰迷上過你。”
諾諾依舊借著路明非的口說道:“難道你剛才開口不就是想跟我搭訕。”
愷撒的眉頭瞬間鎖緊,俊美的臉上掠過一絲被冒犯的冷意,薄唇微啟,顯然要給出尖銳的回應。
然而,諾諾操控的聲音更快一步,如同精準投下的炸彈,瞬間轉移了焦點:“不過算了。” 那禦姐音陡然變得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感,“神奈川縣警,第三交通機動小隊隊長——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愷撒咀嚼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和倭名字,藍眸中的慍怒被一絲純粹的愕然取代。
他下意識地凝視著“萩原千速”在變幻燈光下半明半暗的側臉輪廓,一個極其荒謬卻揮之不去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闖入腦海: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掌控疾風的女神,或許……就該是這樣的姿態?
這念頭讓他自己都感到驚詫,一股陌生而強烈的悸動毫無預兆地撞擊著他原本應該沉寂的心髒,如同被無形的風拂動了心湖。
然而路明非內心也是一萬匹羊駝跑過,師姐事情發展不對吧,還有萩原千速是誰,她和愷撒有什麽關係啊!
而且怎麽感覺愷撒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諾諾的聲音卻就此沉寂,仿佛完成了某個惡作劇般的使命,將路明非徹底晾在了這尷尬到令人窒息的懸崖邊上。
路明非缺少了諾諾的開口,他根本無法講話,不然那一口熟悉的男聲,咋地都會暴露。
愷撒要是知道眼前這個讓他“心髒猛烈跳動”的“風之女神”其實是路明非……路明非毫不懷疑自己會被狄克推多切成生魚片!
不得已隻能低頭又飲下來幾口酒水。
然而也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眼光。
路明非下意識抬頭望去,見到那正在躲閃的目光主人,雖然不清楚她為何會看自己,但臉上露出淡淡一笑。
相比之下,愷撒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內心風暴,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
不過這個時候繪梨衣卻是來邁著悄無聲息的步子,像一抹安靜的火焰,飄到了路明非“萩原千速”)的身旁。
她輕輕拉了拉“她”旗袍的袖口,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如同羽毛拂過的氣聲說:“哥哥…來了。”
路明非一聽,腦海當中立馬浮現出了一道身影,源稚生?
他來這裏幹什麽?
就在路明非還在疑惑的時候,一旁的愷撒看見眼前的情形,又怎麽可能會猜不出路明非的身份。
“嗬……” 愷撒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身體微微前傾,強大的壓迫感如同實質般籠罩過來,目光如同利劍般刺穿路明非的偽裝,聲音低沉得如同寒冰碎裂:
“陳、墨、瞳。” 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是你吧?玩夠了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高天原奢靡喧鬧的幻象在下一刻被無情撕碎!
“清場!無關人等,立刻離開!” 冰冷、威嚴、不帶絲毫感情的命令聲如同驚雷炸響!
大批身著黑色西裝、胸口繡著龍膽紋家徽的蛇岐八家執行局成員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湧入,他們眼神淩厲,動作迅捷而粗暴,毫不客氣地開始驅趕大廳內所有的客人和工作人員。
驚叫聲、抱怨聲瞬間被壓製下去,整個空間在極短的時間內被肅清一空,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和彌漫開來的硝煙味。
死寂的大廳中央,源稚生緩緩步入。
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染了戰鬥痕跡和塵土的黑色風衣,手臂和肩頭纏繞著滲血的繃帶,臉色帶著失血後的蒼白,但腰背依舊挺直如標槍,眼神疲憊卻銳利如刀鋒。
夜叉和烏鴉如同忠實的惡犬緊隨其後,矢吹櫻則如同無聲的影子,安靜地侍立在一側,目光警惕地掃過全場。
源稚生揮了揮手,連大部分執行局成員也躬身退出了大廳,厚重的門被無聲地合上,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麵色冰冷、眼神如刀般在場的所有人,最終望著卡座裏,那位酒紅色長發、氣質獨特、此刻也正靜靜看過來的諾諾。
可是當愷撒瞧見一旁卡座上瞧見諾諾時,顯然有些沒能在坐住,看來自己先前的猜測錯了。
源稚生此時已經邁步來到了愷撒麵前,看了一眼他身旁還坐著的女子以及繪梨衣道:“看來你們都在。”
“源家主,不管你要幹什麽,還請先讓我這兩位朋友先離開再說。”愷撒的聲音比他更冷,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敵意和保護的姿態,他微微側身,有意無意地將“橘發女子”和麻生真擋在身後半米的位置。
源稚生沒有理會愷撒冰冷的質疑,徑直拉開一張高腳凳,在吧台前坐下。
沾染硝煙與塵土的風衣下擺垂落,與高天原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形成刺眼對比。
源稚生沒有看酒單,隻是伸出裹著繃帶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吧台後方酒架上最顯眼位置的一瓶廉價伏特加——那通常是用來調基酒的,絕非獨飲品。
“酒。” 他言簡意賅,聲音帶著失血後的幹澀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矢吹櫻無聲地上前,取下那瓶伏特加,擰開瓶蓋。
她沒有立刻遞給源稚生,而是取過一隻幹淨的古典杯,放入幾塊方冰,然後將澄澈的酒液注入其中少許,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一件藝術品。
她將杯子推到源稚生麵前。
源稚生沒有碰那杯酒,隻是看著冰塊在酒液中沉浮、融化,帶起細微的漩渦。“我並不是來找你們麻煩的,隻是想來找路明非還有諾諾聊聊,我想他們在這裏吧。”
“源家主,你帶這麽多人,我很難相信。”愷撒冷聲道。
原本還在卡座的諾諾,此刻已經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在源稚生對麵停下,目光平靜地迎上這位蛇岐八家少主的審視。
“想聊什麽。”她開口,聲音清冽,如同冰泉擊石,沒有絲毫廢話。
源稚生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確認什麽。
“既然你在的話,我想路明非也在附近吧。”他端起矢吹櫻調好的那杯伏特加,卻沒有喝,隻是感受著杯壁傳來的冰涼,“沒必要躲躲藏藏的,隻是聊聊。”
“他沒必要躲著你。”諾諾幹脆利落地回應。她沒有回頭,卻極其自然地拉開萩原千速身旁的高腳凳,坐了下來。
源稚生的目光,隨著諾諾的落座,無可避免地、徹底聚焦在了那個被濃豔妝容和橘色假發包裹的身影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秒。
兩秒。
終於,一聲微不可聞、帶著無盡疲憊和認命般的歎息,從那飽滿的紅唇中溢出。
“唉……”
這聲歎息,不再是什麽低沉性感的禦姐音,而是愷撒無比熟悉的、屬於那個衰仔的、帶著點無奈和沙啞的……男聲!
路明非抬手,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那頭橘色的假發,似乎想把那礙事的東西扯下來,但最終隻是頹然放下手。
他抬起頭,不再刻意閃躲,目光直直地看向吧台對麵的源稚生。
那張濃妝豔抹的臉上,此刻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
“源少主,” 路明非開口,聲音恢複了原本的質地,在寂靜的大廳裏異常清晰,“你找我……”
他頓了頓,眼神裏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洞悉了某些沉重真相後的了然。
“……是因為源氏重工下麵,那具白王‘屍體’吧?”
源稚生端起那杯被冰塊稀釋得近乎透明的伏特加,淺淺啜飲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滑過喉嚨,帶來的不是灼燒感,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寒意。
他放下杯子,杯底與大理石台麵發出輕微的磕碰聲,在死寂的大廳裏異常清晰。
“是。” 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低沉,帶著塵埃落定般的疲憊。
那具深埋於家族根基之下的“屍體”,那個名為橘政宗、又或者赫爾佐格,更是纏繞蛇岐八家百年的王將的屍體。
相比愷撒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整個頭腦發蒙,啥情況,路明非?
坐在路明非身旁的諾諾,極為清楚源稚生發目標從始至終隻有她們,也是主動開口:“愷撒,你們先離開。”
愷撒明顯還想說些什麽,可對於此刻高天原裏的情形,他還是極為清楚的,看來路明非他們應該還清楚這裏麵的隱秘。
為了避免麻生真受到傷害,還是第一時間帶著她朝著二樓走去。
就連往這趕來的楚子航與芬格爾等人,也是跟隨著愷撒的步伐朝著二樓行去。
路明非緩緩拿起酒杯,飲了一口:“你是來替他複仇的?”
“不是。”源稚生搖了搖頭,看著酒水上的浮冰道:“我懷疑過蛇岐八家的任何人,卻沒有想到王將是他,陳墨瞳小姐,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誰知道呢。”諾諾喃喃,留下如此一句輕飄飄的話。
源稚生忽然低低地、短促地笑了一聲。
隨手抓起那瓶廉價的伏特加,直接對著瓶口,仰頭狠狠灌下!冰涼的液體如同刀鋒割喉,引發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那麽……\" 他的聲音因酒精和極致的情緒而嘶啞顫抖:“這裏麵的事情你到底還知道多少。”
“你覺得呢。”諾諾的回答依舊如此清淡。
然而源稚生卻是冷笑道:“你在利用我。”
“可以這麽說,但也不全是,你才是勝利的贏家。”
“那你有從中得到了什麽。”
“源家主,你不用再去猜測,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和你做對的意思。”
“但我也從來不相信有什麽從天而降的餡餅。”
“是嘛,反正我想得到的已經到手了。”
源稚生聽著這話,陷入了一陣沉思,最終看向繪梨衣,以及躲在暗處的上杉越道:“繪梨衣她們是什麽情況。”
“父女,我能說的就這麽多,而且你想要證明這一點並不困難,或者說你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你來問,不過是想聽我親口承認罷了,想知道我這裏麵的謀劃。”諾諾淡淡說著:“關於這一點,我的回答沒有。”
不過就在路明非聽著他們的談話,倒是有些口渴,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夠吧台裏那瓶看起來最順眼的清酒。
一隻纖細卻異常有力的手,如同閃電般精準地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路明非疼得\"嘶\"了一聲,猛地縮回手,一臉愕然和委屈地看向手的主人﹣﹣諾諾。
諾諾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隻是隨手拂去一粒塵埃。
她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源稚生身上,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
\"別喝了。\"
路明非:\"……?\"
\"你要是喝醉了,\" 諾諾終於微微側過頭,紅寶石般的眼眸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裏帶著一絲看穿他小心思的了然和毫不掩飾的嫌棄,\"誰開車送我回去?\"路明非:\"……\"
他內心瞬間被一萬頭奔騰的草泥馬踩踏而過!師姐!大佬!祖宗!指了指自己麵前那個早被自己喝空的\"少年遊\"杯子……
我剛才喝的不是酒?!現在才想起來酒駕的問題?!我現在開車也是酒駕好不好!妥妥的酒駕啊!你這是打算讓我在東京警視廳的拘留所裏給你當翻譯嗎?!
不過對於反駁諾諾,路明非還是選著放棄,可是見他們聊的開心,也是一躍來到吧台內部的冰櫃前,俯身去拿裏麵是否還有可以解渴的飲料。
矢吹櫻這時也從外邊拎著一個紙袋回來,道:“需要喝什麽。”
“飲料就行。”路明非翻找著。
一旁的矢吹櫻倒是輕車熟路的從冰櫃當中取出來一瓶牛奶遞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