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陳墨瞳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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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伯龍根之外。
    空氣似乎還殘留著異域特有的陰冷與死寂。
    路明非抱著諾諾,周身纏繞著熊熊燃燒的烈焰,如同一個從地獄熔爐中掙脫的火人。
    他們撞破一層水波般蕩漾、觸感卻如冰冷堅冰的薄膜,“嘩啦”一聲,真實世界的喧囂與渾濁的空氣瞬間湧入肺腑。
    路明非的視線如同鷹隼,第一時間便鎖定了路邊那輛白色馬自達x7,以及倚靠在車旁、一身熨帖西裝的安室透。
    沒有絲毫停頓,他抱著諾諾,像一顆隕石般撞開後座車門,將自己和懷中的人塞了進去。
    車門關上的沉悶聲響隔絕了外界。
    “借我一身西裝唄。”路明非的聲音帶著些許劫後餘生的急切。
    安室透的目光在後視鏡裏短暫停留,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他傾身從前排儲物格裏拎出一套熨帖的深灰色西裝:“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路明非點點頭,身上那層不帶任何溫度的火焰,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無聲無息地湮滅。
    他坦然地暴露在車內略顯昏暗的光線下,迅速而利落地套上那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
    “事情都解決了?”安室透的聲音從前座傳來,平靜無波。目光透過車內鏡,不經意地掃過旁邊——諾諾被小心地放置在後座上,身上隻裹著一塊簡陋、印著花花綠綠廣告的塑料台布,像一件等待拆封的易碎品。
    安室透沉默了一瞬,又從座椅下方抽出一個同樣包裹著的女裝袋,動作利落地遞過:“算了,你們先在車上換,我出去替你們看著。”
    說著,已經下了車,朝著一旁的店鋪走去。
    車廂內隻剩下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路明非飛快地係上襯衫紐扣,骨節分明的手指動作帶著一種緊繃的韻律。
    他側身打開自己一側的車門:“師姐,你先換衣服。”
    “路明非,”諾諾的聲音像冰錐敲在玻璃上,“你是不是又要背著我做些什麽?”
    “沒有,當然沒有。”路明非急忙解釋出聲,“我就去買兩瓶飲料。”
    諾諾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隨即移開。
    “既然沒有,”諾諾說著,廣告布已然滑落,露出雪白的肩頭。
    諾諾隨手拿起套上那身墨綠西裝。
    真絲襯衫貼合著身體曲線,西裝長褲勾勒出筆直的長腿——“等我一起。”
    她雙手伸到腦後,將壓在襯衫領口下的酒紅色長發猛地一撥,如潑墨般傾瀉而下,發梢掃過挺直的背脊。
    她微微弓身,腳踝繃出優美的弧線,踏進那雙擺在腳踏墊上的黑色尖頭細高跟裏。哢噠一聲輕響,她已推門下車,晨風瞬間卷起她西裝的衣角。
    “不是說去買飲料嗎?”見路明非依舊在坐在車內,她微微側頭,晨風撩起幾縷發絲拂過她光潔的臉頰,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審視意味的弧度,“走啊。”
    路明非這才後知後覺跟在她的身後,一塊朝著一旁的商城內走去。
    路過店鋪門口時,路明非朝倚在門邊陰影裏的安室透招了招手。
    安室透從陰影裏踱步而出,目光在諾諾身上那身略顯中性卻意外貼合她氣質的綠色西裝上仔細打量了一番,頷首道:“看著還挺合身。”
    路明非笑說打趣道:“沒想到,你車上居然還有女裝。”
    “貝爾摩德她的。”安室透說。
    “貝姐?”路明非自然清楚她是誰,畢竟之前做的事,就有不少忙是找她的。
    而路明非自然而然受到了安室透無語的白眼:“之前執行任務,我車借過她一段時間,所以車內才有你換的衣服。”
    諾諾在一旁聽著也是來氣,貝爾摩德就是安室透和路明非的幫凶。
    那個女人演技一流,之前假扮成了路明非,哪怕是自己也沒辦法認出她來。
    可以說是個諾諾遭常心理陰影的唯一人。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她是能悄無聲息替換掉一個人的存在,發生在自己身旁也很恐怖不是嘛。
    諾諾臉上一時間也是露出了不悅神情。
    路明非瞧見這一幕,頓時心中不妙,想要拉上安室透墊背,哪知這個家夥以要買店裏的食材提前一步跑路了。
    “師姐,那件事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沒必要還繼續生氣吧。”路明非試圖渾水摸魚。
    但很顯然諾諾並不會如此輕易放過路明非幹過的一些事。
    那可是整整十年,十年的埋怨怎麽可能一下子氣消。
    苦的路明非隻能默默忍受著。
    誰叫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好在諾諾似乎也沒打算深究到底,她隻是伸出纖纖玉指,精準地掐住路明非腰間最軟的那塊肉,帶著點泄憤的意味狠狠擰了兩下。
    “嘶——”路明非倒吸一口涼氣,齜牙咧嘴,卻不敢反抗。
    似乎掐了幾下解了氣,諾諾才鬆開手,目光投向遠處璀璨的霓虹,語氣忽然一轉,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平淡:“回去以後,去看看繪梨衣吧。她在等你。”
    路明非還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下意識打趣一句:“師姐,你不吃醋了?”
    “相比之下,我更加想知道h國那棟別院裏的畫到底是誰。”
    “師姐,你說的是那棟海棠花別館對吧。”
    “路明非,你記得還真夠清楚的。”
    但很顯然路明非說著,注意到諾諾那殺人的目光,及時改口道:“那幅畫,畫的是你,但別館是給繪梨衣的也是事實。”
    “你當時就知道她要去h國。”
    “我不知道!”路明非立刻否認,隨即又補充道,“但按源稚生的性子……他肯定會把她送到最安全、環境最好的地方去。h國,是個不錯的選擇。”
    路明非說完這話,再一次受到了諾諾的白眼。
    路明非就已經猜到了曆史再次偏移:“看來還是改變了,我已經為了避免蝴蝶效應,做出了很多妥協。”
    “當你在做出改變的時候,蝴蝶效應已經產生了。”
    “我知道,所以我得將所有的變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很可惜你沒有這個實力,所以你在做出所有選擇都時候都是孤注一擲。”
    “但我並不後悔,隻可惜那件事失敗了。”
    “殺死奧丁。”
    “沒錯,”路明非的拳頭在身側無聲地握緊,指節泛白,“這一次失敗之後,想要再找出他的本體……就難如登天了。沒人會在同一個坑裏,摔兩次。”
    “你有把握?”諾諾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卻像一柄重錘敲在他心上,“在oad的世界裏,你可是重置了近兩千次。”
    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像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兜頭澆下。路明非瞬間像一隻被戳破了的氣球,整個人都蔫了下去,肩膀微微垮塌,方才那點強撐的氣勢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被扒光底褲般的窘迫和深深的無力感。
    “師姐,”他苦著臉,聲音都矮了八度,“你就不能…別提這些陳年糗事了嗎?我還沒說你把我身份爆給愷撒的事兒呢……”
    “又不是這個世界的愷撒,”諾諾毫不在意地聳聳肩,眼神裏甚至帶著點狡黠,“他什麽都不知道呢。”
    “師姐,你在威脅我。”
    “算是吧,”諾諾坦然承認,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的弧度,邁開腳步,高跟鞋在光潔的地麵上敲出清脆的節奏,“誰叫你這個人,從來就不知道‘安分’兩個字怎麽寫?”
    “不過師姐,最終愷撒為什麽會向自己拋千紙鶴。”路明非說。
    “誰知道呢。”諾諾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路明非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逐漸升起的黎明。
    隨著諾諾的一聲呼喚,這才快步跟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