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恒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耳畔回蕩著斷斷續續的犬吠。蛇毒如滾燙的鉛水在血管裏奔湧，他眼前浮現出支離破碎的畫麵，崖底那株泛著熒光的靈草、變異蜥蜴瞳孔裏的凶光、還有那道始終追不上的白色身影。喉嚨像是被火灼燒，他想喊卻發不出聲音，直到一陣濕潤的觸感貼上眼皮，鹹澀的液體滴入唇間，帶著某種清苦的草木氣息。
    “汪汪！”
    泰迪犬的爪子急促地推搡著他的身體，毛茸茸的腦袋不斷蹭著他冰涼的手腕。許子恒猛然驚醒，發現自己躺在潮濕的落葉堆上，右小臂的蛇齒咬痕已被結痂快要痊愈，小臂下有黏稠的汁液正滲出淡金色的微光。小狗蹲在一旁，嘴裏叼著顆拳頭大小的野果，表皮布滿水晶般的凸起紋路，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正是這顆變異後的果實，救了他一命。
    “謝…謝你…你再次救了我。”他沙啞著嗓子伸出手，泰迪犬立刻將果實放到他掌心，尾巴卷起落葉掃過他的手背，像是在催促他快吃。果肉入口的瞬間，一股清泉般的涼意順著喉嚨蔓延全身，蛇毒帶來的灼燒感迅速退潮，四肢百骸仿佛被春雨浸潤的土地，重新煥發出生機。許子恒靠在樹幹上，望著頭頂枝葉間漏下的星芒。
    許子恒忽然意識說道：“這個曾熟悉的世界，早已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徹底蛻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腹中突然傳來的饑餓感打斷了他的思緒。許子恒這才想起，自崖底醒來後，他除了生啃過一株帶著果實的小草，幾乎滴水未進。目光掃過不遠處那條打的開膛破肚的變異毒蛇，正是它的毒牙讓自己陷入昏迷，此刻蛇身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青黑色鱗片下的肌肉仍在輕微抽搐。
    泰迪犬早已湊過來，鼻子在蛇肉上不停聳動，圓眼睛裏泛著水光。許子恒扯出腰間的鑰匙扣鑰匙扣上麵有一把應急小刀），他小心地剔除毒腺，將蛇肉切成條狀串在樹枝上。篝火升起時，油脂滴落的“滋滋”聲混著肉香在夜色裏飄散，小狗蹲坐在他膝頭，尾巴掃得落葉“沙沙”響，鼻尖幾乎要貼到烤架上。
    “別急。”許子恒笑著彈了彈它的鼻尖，火光映得泰迪犬的白毛泛著金邊。
    “以後跟著我，管你頓頓有烤肉吃。”
    小狗聽話後，立刻用濕潤的舌頭舔他的手腕，算是回應。當第一塊蛇肉烤得金黃焦脆時，它再也按捺不住，一口叼住肉塊，連尾巴都快樂地卷成了螺旋狀。許子恒看著它鼓著腮幫子大快朵頤的模樣，忽然覺得這雙濕漉漉的眼睛裏，藏著比普通犬類更多的靈性。
    於是許子恒試探的開口說道：“就叫你‘小白’吧，雖然你毛不怎麽白了。”
    小白似乎聽懂了，歪頭眨眨眼，尾巴拍地的聲音更響了。
    天亮時，一人一狗踏上了通往城市的土路。小白顯然嚐到了烤肉的甜頭，沿途但凡發現野兔、野雞甚至變異鬆鼠，都興奮地衝上去追捕，叼著獵物回來時，爪子還不停地扒拉許子恒的褲腳，仿佛在說“快烤快烤”。
    許子恒哭笑不得，不得不把小刀在石頭上磨得更鋒利些，沿途收集枯枝備用。這個貪吃的小家夥，倒讓他在危機四伏的旅途中，多了幾分溫暖的牽掛。
    午後，他們在山腳下發現了一片破敗的村鎮。斷牆上斑駁的“歡迎來到清泉村”鐵質牌搖搖欲墜，村口堆著用變異樹幹搭成的路障，三個手持獵槍的村民正警惕地望向山林方向。許子恒剛走近，槍口便齊刷刷對準了他。
    “大叔別開槍！我是進山參加實踐課的學生，掉下山崖後昏迷了……”許子恒急忙舉起雙手說道。
    小白也懂事地蹲在他腳邊，沒有發出一聲吠叫。
    村民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位鬢角斑白的大叔放下槍：“學生？半個月前那場地動後，就沒人敢進山了。你居然能活著出來？”
    村鎮裏的景象比村口更淒涼：半數房屋倒塌，剩下的土牆上布滿爪痕，晾衣繩上掛著用變異獸皮縫製的衣物，中央空地上架著一口能煮整頭牛的鐵鍋，鍋裏翻滾著不知名的野菜湯。許子恒被帶到村長家中，借了部老式手機。信號時斷時續，但足夠讓他拚湊出半個月來的真相。
    屏幕上，新聞頭條停留在“域外能量風暴侵襲地球”的標題上，配圖是夜空中詭異的七彩光帶。科學家稱，這股能量激活了地球的“複靈機製”，動植物基因發生躍遷式進化，某些植物結出的“靈果”含有特殊活性物質，能強化人體細胞。
    而古籍中記載的“修煉”，正逐漸從傳說變為現實。最讓許子恒心驚的是時間線：他記得自己墜崖是2222年6月15日，此刻手機顯示已是2222年6月30日。也就是說，他在崖底昏迷的時間，現實中竟過去了整整十五天。
    “多虧那株靈草，還有小白找到的果實……”他摩挲著手臂上淡粉色的咬痕，那裏的皮膚比其他部位更光滑，帶著某種奇異的彈性。或許正是複靈後的能量，維持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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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問及是否有女孩被救出或逃出山林時，村長和村民們都搖頭：“沒聽說過有學生進山，最近半個月，除了變異野獸，連隻鳥都沒飛出過林子。”
    許子恒的心沉了沉，那個總黏著他的姑娘，此刻仍生死未卜。
    許子恒心有不甘外出尋陶悱兒的蛛絲馬跡，他逐漸走向山林外圍，在一處山坡下方，瞧見那裏有個山洞，洞內裏有微微亮光。
    許子恒扒開藤蔓進去，深處洞穴裏，我見過一株水晶般的植物。花朵綻放時璀璨如星，芬芳盈鼻，嗅之神清氣爽，似全身都被洗過一般。可那花轉瞬凋零，莖葉根須迅速糜爛成塵，唯餘三顆果實，一顆漆黑如墨，一顆扁平如餅，一顆幹癟褶皺。他抖開麻布將它們裹好，出了山洞時，天已全黑，暮色漸濃，山林不在透亮，野獸的嘶吼也多了許多，許子恒用軍刀了一截樹枝，做了個小木盒，三棵不能食用的果實裝好，速速趕路前往村莊。
    夜幕降臨，許子恒也趕到了村莊，村民們圍坐在篝火旁分享野菜湯，許子恒則前往角落用烤架給小白加餐。火光中，他看著手機裏科學家的推測：“複靈後的地球，正在回歸古老的‘修煉文明’，而人類能否在這場變革中存活，取決於能否與自然重新建立平衡……”
    小白突然蹭了蹭他的腿，抬頭望著他，眼睛裏映著跳動的火光，像兩簇小小的希望。
    次日清晨，許子恒謝絕了村民的挽留。他要去市區，那裏有更完善的通訊設施，或許能查到陶悱兒的下落。臨行前，村長塞給他一袋幹糧：“路上吃，公路斷裂還未修複，在交通不方便，路程還是有點遠的。”
    小白叼著半根烤骨頭，蹦跳著走在最前麵，尾巴掃過路邊新長出的熒光蕨類植物，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未知充滿期待。
    遠處的城市輪廓在霧霾中若隱若現，曾經的高樓大廈頂端，閃爍著詭異的幽藍光點。許子恒摸了摸腰間村民贈予的軍刀，又看了眼歡快奔跑的小白？這個世界是變了，但有些東西，比如活著的信念，比如尋找同伴的執著，始終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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