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灼日熔金
    鋼筋堆在烈日下泛著白芒，陸明川彎腰時聽見後背布料撕裂的輕響。汗珠順著脊椎滑進褲腰，在深藍色工裝褲上暈出鹽漬地圖。他眯眼望向腳手架頂端飄揚的紅色橫幅，"青石縣美麗鄉村示範工程"的鎏金大字正在高溫中卷曲，像一條蛻皮的蛇。
    02 血肉賬簿
    "四十二車預製板，每車六十。"少年把磨破的掌心按在賬本上，血漬在表格欄暈開，"兩千五百二，您少算七十三車。"
    張麻子後脖頸的關公刺青隨著嗤笑蠕動，金鏈子陷進浮腫的皮肉裏："大學生就是愛較真。"他甩出沾著茶垢的紅頭文件，首頁"優化營商環境先進個人"的獎狀照片泛著油光，"知道縣電視台今天來采訪嗎？你這身打扮......"
    鐵皮門外傳來水泥攪拌機的轟鳴，陸明川忽然抓起一把砂礫。灰褐色顆粒從指縫流瀉，在獎狀照片上堆出小山："c30混凝土含泥量不得超5，這裏至少15——您猜巡查組的回彈儀測不測得出？"
    03 暴雨將至
    鋼管擦著耳畔砸進鐵皮櫃，震落一疊工程驗收單。張麻子脖頸青筋暴起："跟你娘一樣強！當年她跪著求村長批宅基地......"
    諾基亞刺耳的鈴聲截斷話頭。村支書的吼聲混著山風呼嘯："川娃子！你娘采野茶摔下鷹嘴崖！縣醫院要三萬押金！"
    04 血色證據
    保險櫃彈開的縫隙裏，五遝現金封條上的"青石農商銀行"正在反光。陸明川瞳孔收縮——最上麵那遝鈔票的冠字號竟是連續的。他想起上周在縣圖書館查到的《扶貧資金流轉規範》，指尖微微發顫。
    "醫藥費我墊。"張麻子突然堆笑，金牙閃著寒光，"隻要你簽了這份自願放棄工資的聲明。"泛黃的紙張推到眼前，"先進個人"簽名欄的"周正陽"三字龍飛鳳舞。
    少年解鎖碎屏手機，錄音進度條定格在7分24秒："您剛才說"跟你娘一樣強"，能對著麥克風再說一遍嗎？融媒體中心新欄目的首期素材......"
    05 困獸猶鬥
    三個保安衝進來時，張麻子正親熱地摟住陸明川肩膀："誤會！這是我資助的貧困生！"牛皮信封硬生生塞進背包，指甲隔著布料掐進少年肩胛骨，"記者最愛聽寒門逆襲的故事，對吧？"
    06 螻蟻之光
    縣醫院繳費窗口的鋼化玻璃映出陸明川的臉。他凝視信封裏連號的新鈔，手機突然震動——母親戴著呼吸機的照片下附言："鷹嘴崖的野茶，今年長得特別好。"
    護士敲窗催促的聲響驚破死寂。少年抽出沾著水泥灰的助學貸款卡："刷這個。"玻璃倒影裏，他撕下聲明書上的"周正陽"簽名塞進鞋墊。
    07 長夜將明
    icu的藍光刺破走廊昏暗。陸明川在《空心化鄉村治理困境》文檔裏插入一行加粗字："參見附件1：青石縣示範工程建材偷換實證"。保存鍵按下的瞬間，頂燈滋啦爆出火花，黑暗中傳來鐵門鉸鏈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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