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掌紋裏的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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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在茶山的石階上敲出密集的鼓點,林雪的運動鞋陷進泥裏,手機在掌心發燙。身後引擎聲逼近時,她摸到母親u盤上凹凸的紋路——那是2018年春茶季,母女倆在殺青灶前相握的手紋,此刻正隔著防水袋貼著她的肋骨,像塊燒紅的炭。
    “林小姐對茶山倒是情深義重。”王副主任的皮鞋碾過碎石,翡翠扳指在車燈下泛著幽光,“你母親當年要是少管閑事,現在墳頭的映山紅該開得正好。”他抬手,兩個穿雨衣的男人從後備廂抽出鐵鍬,鍬頭在雨幕裏劃過冷光——正是白天推倒陳秀英家土坯房的那批人。
    林雪往後退半步,腳底是濕滑的青苔。手機藏在袖口,陸明川的定位共享還在閃爍,她能看見代表自己的藍點正在向地圖上那個標著“礦道通風口”的紅點移動。“2019年劃區批文的電子章,”她盯著對方袖口的翡翠,“用的是你女兒在英國留學時的掌紋吧?省廳係統裏的生物密鑰,比偽造簽名方便多了。”
    鐵鍬頓在半空。王副主任的瞳孔縮了縮,那串讓他在審計報告前失眠的3700萬流水,此刻正隨著林雪口袋裏u盤的震動,在省礦業集團的雲盤裏生成最後一份哈希值。他忽然笑了,笑聲混著雨珠從扳指上滾落:“你以為掌紋能當證據?李培德的掌紋印在遷墳協議上,可他的屍體早被埋進五號井——”
    “但他的掌紋還在數據流裏活著。”陸明川的聲音從林雪耳機裏炸開,工作室的鍵盤敲擊聲突然密集如機槍,“王建軍,2020年11月你在安瀾閣包廂宴請省自然資源廳三位處長,席間用他們的掌紋授權了十七份劃區文件——包括陳秀英的茶園。”星圖係統正在解析母親相冊裏的掌印,那個混著茶漬的掌紋,此刻正化作二進製代碼,啃食著雲盤裏最後的加密層。
    林雪的指尖劃過母親u盤的金屬外殼,突然想起審計報告裏那句被紅筆圈住的“生態補償款”——3700萬剛好是37條人命的賠償金,而每個茶農掌紋下的紅指印,都是礦道爆破前最後一次“死亡確認”。她後退的腳步突然踩空,跌進堆滿新土的墳坑——上午還立著陳秀英丈夫墓碑的地方,此刻埋著半截帶編號的礦燈。
    “周明遠到了半山腰。”陸明川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工作室的監控突然拍到三輛無牌車衝進地下車庫,“他們要切斷數據中心的光纖——把u盤插進礦道通風口的應急終端!”他看著屏幕上突然黑屏的城市規劃圖,那串以掌紋為密鑰的資金流向,此刻正像發光的根係,在財政係統的地底瘋長。
    王副主任的手機在這時震動,彩信提示音像毒蛇吐信。他盯著屏幕上自己女兒在倫敦公寓的監控畫麵,鏡頭緩緩掃過床頭櫃上的翡翠鐲子——和他扳指上的毛料出自同一塊原石。“省紀委的人在調取你的掌紋授權記錄,”林雪爬出土坑,雨水灌進領口卻不覺得冷,“包括你用‘生態保護’名義審批的每條礦道,每個掌紋對應著一條人命。”
    遠處傳來警笛聲,不是來自山腳,而是頭頂——直升機的探照燈撕開雨幕,在茶山照出一片銀白。周明遠的聲音從林雪手機裏傳來:“2019年7月16日,你批劃生態保護區的當天,李培德的掌紋出現在礦道門禁係統——他不是礦工,是你的測繪員。”隨著話音,無人機群掠過茶田,將37份偽造協議的紅外影像投在雨幕上,每個掌紋都在發光,像37簇被雨水澆不滅的火。
    王副主任突然轉身,鐵鍬正劈向他的是陳秀英的女兒,那個白天還在啜泣的婦女,此刻握著半截墓碑碎片,指甲縫裏嵌著新挖的茶樹苗。“你拆我家的墳!”她的哭嚎混著雨聲,“我男人死在礦道裏時,你們按紅指印說‘自願遷墳’,可他的掌紋早被炸碎了——”
    林雪摸出u盤,應急終端的紅光在通風口閃爍,母親臨終前說的“茶香裏藏著掌紋”突然有了溫度。當她把u盤插進鐵鏽斑斑的接口時,礦道深處傳來沉悶的轟鳴,不是爆破聲,而是數據中心服務器集群啟動的蜂鳴——有人在地下五層的機房裏,替他們按下了數據解密的按鈕。
    掌紋比對圖出現在所有手機屏幕上,李培德的掌紋與林雪母女相扣的掌印重疊,變成一個完整的“川”字——陸明川突然想起礦道岩壁上的水痕,那道暗紅痕跡不是徑流圖,是用掌紋血寫的“冤”字,被雨水衝刷後,恰好顯形為母親名字裏的“川”。
    “老陳在醫院出事了!”周明遠的聲音帶著雜音,“他收到的彩信定位在省礦業集團地下金庫——”話沒說完,林雪的手機彈出新郵件,附件是老陳臨終前用指紋鎖發送的加密文件,第一張圖就是王副主任的翡翠扳指,在銀行監控裏劃過保險箱密碼盤的畫麵。
    雨小了,陳秀英的女兒跪在新墳前,把茶樹苗栽進墓碑被拆的土坑。林雪看見她掌心的老繭,和母親相冊裏采茶女的掌紋一模一樣——那些被爆破抹去的掌紋,原來都藏在茶樹苗的根係裏,藏在每個簽字時按紅指印的瞬間。
    陸明川在工作室看著數據鏈全部解析,37個掌紋碎片在星圖上連成北鬥,指向市中心的安瀾閣——那棟表麵是茶樓的建築,地下三層的保險庫裏,正躺著37份礦工的“死亡證明”,每份證明的落款處,都蓋著用掌紋偽造的公章。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雨雲時,林雪的指尖劃過手機屏幕,母親u盤裏的最後一個文件夾自動打開,是2019年夏天的錄音:“秀英,他們用茶園劃區做掩護,掌紋鎖的礦道入口就在你家老茶樹下麵...等小滿茶芽冒頭,你就帶鄉親們去采茶,掌紋會在泥土裏發芽的。”
    遠處傳來挖掘機熄火的聲音,幾個戴執法證的人跑向茶山,王副主任的翡翠扳指在警車裏閃過最後一道光,隨即被銬子的金屬反光覆蓋。林雪蹲下身,指尖觸到新翻的泥土裏有硬物——半截礦燈碎片,邊緣還留著模糊的掌紋,像片即將舒展的茶葉。
    她知道,當春茶再次漫山遍野時,每個茶農掌心的繭,每個礦工指尖的紋,都會在采茶機的轟鳴裏、在數據屏的熒光裏,長成最堅硬的證據。就像此刻在雨水中發芽的茶樹苗,根係正沿著礦道坍塌的裂縫向下延伸,終有一天會觸到地底的暗河——那裏湧動的,不是被汙染的地下水,而是37條生命未曾冷卻的血,正帶著掌紋的密碼,在黑暗中奔流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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