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賢菲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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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菲,我想請你吃個飯。”節目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曾小賢找到了胡一菲。
    胡一菲已經換好了衣服,臉上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笑道::“怎麽?不喊其他人。”
    “昨晚都請過他們了,而且我都準備好了。”
    胡一菲明知故問:“準備什麽?”
    “討厭,你幹嘛要明知故問。”曾小賢害羞的拍了一下胡一菲的肩膀。
    “那走吧。”
    ………
    餐廳選在轉角那家新開的日料店。暖黃的燈光打在竹簾上,胡一菲捏著筷子,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瓷釉上摩挲。曾小賢坐在對麵,背挺得筆直,活像隨時要被老師點名的學生。
    服務生布好精巧的刺身拚盤,躬身退下。碟子邊沿凝結的水珠無聲滑落,在深色桌布上暈開一點深色的濕痕。
    “咳,”曾小賢清了清嗓子,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半隔間裏顯得有些突兀。他拿起那瓶清酒,手有點不穩,酒液在細長的瓶口邊緣晃了晃,“一菲,給你…滿上?”
    胡一菲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沒說話,把自己麵前那隻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瓷杯往前推了半寸。
    琥珀色的液體細線似的注入杯中,幾乎聽不見聲音。
    “那個……昨天……” 曾小賢放下酒瓶,指尖又碰到桌麵上那個不大不小的牛皮紙袋——裏麵硬硬的棱角硌著手,“……謝謝啊。”
    胡一菲夾起一片幾乎透明的鯛魚刺身,沾了沾淺淺的醬油碟:“謝什麽?幫你作弊啊?” 她語氣平常,像是在討論醬油的鹹淡。魚片進了嘴,她小幅度地咀嚼著,目光平視前方,並不看他。
    “不是……我是說……” 曾小賢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幹脆一把撈起那紙袋,“我說那個!”
    他終於把那袋子從桌麵拿到桌沿下的大腿上,動作快得像在藏贓物,但袋子的一角還是暴露在外——是唱片盒子堅硬挺括的棱角。
    “哦,它啊。” 胡一菲咽下魚肉,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動作慢條斯理,“擱在箱底挺占地方的,想著該清理雜物了。”
    曾小賢一口氣差點噎住。“占地方?”
    他聲音拔高了一度,“這可是……”他猛地刹住,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立刻壓低了嗓門,臉上浮起一種混合著委屈和控訴的憋悶,“這可是大師簽名的黑膠!你管它叫雜物?!”
    胡一菲哼了一聲,終於把視線投向他,那眼神帶著點“你才知道啊”的嘲諷。“怎麽?它還能自動播放啊?放箱子裏和放你唱片架上,不都是擺著落灰?頂多你這落灰的地方貴氣點兒。”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辛辣滑過喉嚨,暖意開始蔓延。
    曾小賢被噎得直瞪眼,又找不到有力反駁。
    他低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牛皮紙袋粗糙的邊緣,紙張摩擦發出窸窣的輕響。包間裏又隻剩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間或杯碟相碰的細微清脆。
    “……那天在音樂廳,”他突然開口,聲音低了下去,像怕驚擾了什麽,“你當時……幹嘛跟過來?”
    胡一菲捏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她沉默地吃了兩顆毛豆,才抬眼看他,眼神有點飄:“怕你腦子一熱,拿保溫杯去砸大師要更多簽名唄。”
    “胡一菲!”曾小賢臉上像開了染坊,又紅又窘。
    胡一菲卻笑了出來,眼尾彎起柔和的弧度,平日裏的銳利被燈光融化了些許。她不再看他,手指在木質桌麵上輕輕敲擊,沒什麽節奏:“結果就看見某人……捧著張寶貝唱片,跟捧著個金娃娃似的,走路都順拐。”
    她的聲音裏帶著點久違的促狹,那是他們無數次“戰鬥”後熟悉的調子,“頭發還翹起一撮,跟天線似的。”
    記憶像翻開的舊書頁,帶著微微的潮氣。
    多年前那個略顯狼狽的黃昏音樂會散場。水晶吊燈的光暈裏,年輕的曾小賢剛剛拿到簽名,激動得渾身都在冒熱氣。
    他抱著唱片盒子,動作小心翼翼又笨拙,轉身想要擠出簽名的隊伍,去外麵“好好欣賞一下”這件至寶。
    結果一轉身,腿沒協調好,一個趔趄!
    “小心!”
    胡一菲下意識伸出手,抓住他亂揮的胳膊。他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靠她的力量才勉強站穩。
    唱片盒子穩穩地抱在懷裏,盒蓋上的油漬在燈光下愈發明顯——估計是蹭到了之前保溫袋的油花。
    站定的一瞬,兩人挨得很近。他發膠固定的頭發果然因為之前的擠撞和激動,額角有一小撮頑固地翹了起來,隨著他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像根倔強的天線。
    “呃……謝……謝謝……”曾小賢站穩後立刻鬆開手,像被燙到一樣,臉上飛紅,眼神躲閃地飄向懷裏抱著的盒子。隨即,目光又被那處礙眼的油漬吸引了注意力。“哎!油!蹭上油了!”
    他慌忙想把唱片盒子往胳膊下夾,好騰出手去擦那油漬。
    “啪嗒!”
    一個沒夾穩,盒子邊緣磕在旁邊的椅背上。雖然沒掉地上,但那脆弱的硬紙殼封麵邊角還是被磕得翹起了一點點小小的、不規則的卷邊,露出下麵淺色的內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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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曾小賢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心痛得無以複加,也顧不上油漬和“天線”了,隻把那盒子翻來覆去地看,手指心疼地試圖去撫平那點微不足道的卷邊,嘴裏念念叨叨,“卷了!卷了!這可是初版!帶簽名的!完了完了……”
    那副天塌下來的窘迫和心痛模樣,讓胡一菲剛才想甩開他手的那點無名火瞬間煙消雲散。
    燈光流淌在他懊惱的側臉上,那一小撮頭發隨著他沮喪的動作輕輕搖晃。胡一菲最終隻是無奈地撇了下嘴,丟下一句“磨磨唧唧,丟不丟人”,然後頭也不回地融入了退場的人流。
    “……我那時就想著,這二傻子哪天要是知道發行日期就好了。”
    胡一菲的聲音把曾小賢從回憶裏扯了出來。她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合身、頭發一絲不亂,眼角卻也開始有了細微紋路的男人,嘴角彎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沒想到還真讓我等到了。”
    餐廳的背景音樂不知何時換成了一段舒緩的鋼琴曲,叮叮咚咚的琴音流淌在空氣裏,莫名牽動思緒。
    頭頂那盞小筒燈的光暈,將此刻兩人間流淌的某種東西也蒙上了那晚舊日黃昏的光影。
    曾小賢攥著紙袋的手指緊了緊,骨節微微發白。他抬起頭,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像下了極大的決心。
    那袋子裏承載的重量,不隻是唱片,是十年前那點被油汙弄髒又被他撫平的卷邊,是那晚水晶燈下亂翹的“天線”,也是無數個日子裏,她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他心底悄然滋長的、早已超出“死對頭”範疇的東西。
    “一菲!”他開口,聲音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有些緊繃,甚至帶著點破音的沙啞,是平日裏那個帶著點油滑腔調的“曾小賢式”發音。
    胡一菲抬起頭,捏著酒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那個……”他看到胡一菲挑起眉毛等待下文的眼神,心髒擂鼓一樣撞擊著胸腔,幾乎要喘不過氣,“我……”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背景的鋼琴曲也識趣地消失在模糊的聽覺邊緣。
    空氣凝固了。就在他感覺大腦空白、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句合適的話時,胡一菲忽然把酒杯“哐”地一聲擱在桌上。聲音不大,卻像砸在曾小賢緊繃的神經上。
    “曾小賢,”她開口,目光清亮,穿透十年時光的迷霧,直直鎖定在他臉上,“你知不知道?從1979年那首曲子開始,”她下巴微抬,點了點他膝蓋上那個紙袋,“到今年這場五百萬的豪賭——”
    她刻意停頓了一秒,眼底有狡黠的光閃過,但更深的地方,卻是一種執著了很久、終於等到答案的銳利和坦然:“這十年,你以為我在等什麽?”
    轟——!一道無聲的雷精準地劈在曾小賢天靈蓋上!
    他終於知道那根被戳破的窗戶紙後麵是什麽了。那根本不是什麽模糊的好感或習慣性的抬杠。是她十年如一日藏在每一次翻白眼、每一次“彈一閃”威脅後麵,近乎固執的等待和確認!
    那份等待太沉重也太清晰,清晰到瞬間壓垮了他最後那點可笑的猶豫和矯飾的修辭!
    他霍地站起身,動作帶得椅子向後滑去,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一聲響。那袋堅硬的唱片盒子被他緊緊攥在手裏,仿佛是他此刻唯一的支點。
    “胡一菲!”聲音拔高,是豁出去了的破釜沉舟。他深吸一口氣,心髒在胸腔裏瘋了般狂跳,臉上熱得能煎蛋,但他強迫自己直視著她那雙仿佛洞穿一切的、此刻微微睜大的眼睛,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吼出來的,帶著不管不顧的坦誠和孤注一擲的勇氣:
    “我!曾小賢!喜歡你!打那年在音樂廳被你罵聒噪、塞著油餅還被你看見我順拐開始!到現在!一直一直都喜歡你!”
    他把那張寶貴的、染了油汙和墨點、還帶著他指尖溫度的唱片盒子,像個燙手山芋一樣,猛地塞進胡一菲還空著的右手裏!
    “你……你就……收了我吧!”尾音有點抖,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這詞兒完全出乎他排練過的劇本範圍,就那麽直接、土氣、又帶著他獨有的那股豁出去的勁兒蹦了出來。
    胡一菲:“……”
    硬朗的唱片盒棱角硌著胡一菲的掌心,那點微疼卻像是點燃了什麽開關。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沾染油漬的燙金封麵上摩挲了一下,很輕,像是確認一份塵封文件的真偽。
    幾秒鍾死寂般的沉默。
    曾小賢的心髒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他盯著胡一菲低垂的眼睫,連呼吸都忘記了。
    突然,一聲極其細微、短促、又清晰得如同玉石相擊的哼笑,從胡一菲喉嚨裏鑽了出來。那聲音很輕,卻像打破冰麵的第一顆石子。
    她抬起頭,那雙慣常寫著“生人勿近”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眼底像淬了火的琉璃,清晰地映著曾小賢那張因過度緊張而略顯滑稽的臉,還有他頭頂明晃晃的吊燈。
    那笑容在她嘴角漾開,不是平時那種帶著鋒芒的、睥睨的笑,而是純粹的、沒有雜質的、甚至透著一股得意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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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息!”
    伴隨著這聲熟悉的揶揄,那隻剛剛放下酒杯的手快如閃電般抬起,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微涼指尖,精準無比地彈在曾小賢因表白而高高昂起、光潔飽滿的額頭上!
    “啪!”
    清脆的一聲,不算重,卻在安靜的半隔間裏格外響亮。那熟悉的觸感,混合著指尖殘存的清酒餘味和一點點的力道,像一道電流瞬間擊中了曾小賢緊繃的神經。
    痛感很輕微,更多的是懵。
    他下意識地“哎喲”一聲,捂著額頭後退半步,眼神因為困惑和巨大的失落而顯得格外可憐,像隻被主人訓斥了的大狗。
    那張塞進她手裏的唱片盒,此刻像塊烙鐵,燙得他縮回了手。
    “胡一菲!你……” 所有排練過的煽情橋段、打好的腹稿,都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彈指擊得粉碎。他委屈又茫然,張著嘴,後半句質問卡在喉嚨裏——
    下一秒,他所有未出口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胡一菲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在收手、彈指、他後撤的同一瞬,她整個身體已經像出膛的炮彈,或者說撲向目標的獵豹,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猛地向前!
    不是那種浪漫的、輕柔的靠近。
    是實實在在的“撞”了上來!
    她的動作太快,太猛,帶著一點胡一菲式的不管不顧。
    她踮起腳尖,一手還下意識地緊緊攥著那價值連城的唱片盒子手指隔著紙袋把堅硬的盒角都按進了掌心),另一隻手則本能地揪住了曾小賢胸前那塊挺括的西裝前襟,像是怕他跑了,又像是給自己一個站穩的支點。
    然後,在她那張帶著勝利者得意和被些許怒意或許是羞惱)漲紅的臉上,那雙清澈銳利的眼睛倏然閉上。
    緊接著,她冰涼的、帶著清冽酒氣和她自己特有的一點點幹淨皂角香的唇瓣,就那樣重重地、不容分說地貼上了曾小賢因為驚愕和沒合攏的嘴!
    “唔——!”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世界在她貼上來的瞬間發生了詭異的折疊。餐廳裏若有若無的背景樂消失了,碗碟碰撞的脆響消失了,鼻腔裏湧入的刺身醬油香也消失了。
    曾小賢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嘴唇上清晰無比的、冰冷又柔軟的觸感,還有被她緊揪著的前襟布料拉扯繃緊的微痛感。
    那觸感霸道地宣告著存在。
    他幾乎能數清自己睫毛的每一次顫動。眼前是胡一菲瞬間放大的、緊緊閉著眼的臉龐,她纖長濃密的睫毛像被驚擾的蝶翅,細微地震顫著,在眼瞼下方投下小小扇形的陰影。
    鼻尖緊貼著他的鼻翼,帶著呼吸間呼出的熱氣,灼熱地烘烤著他臉頰的皮膚。
    幾秒鍾?還是幾分鍾?
    曾小賢呆若木雞,任由她貼著自己,感覺時間都凝滯了。
    剛才表白時全身沸騰的血液似乎瞬間冷卻下來,然後又在她冰涼的唇瓣和他自己快速升溫的皮膚接觸中,再次瘋狂奔湧!
    一股混雜著震驚、狂喜、難以置信以及強烈荷爾蒙衝擊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
    被動的、僵硬的承受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片刻。
    一種更原始、更洶湧的本能在那冰與火的接觸中轟然蘇醒!
    “一菲……”
    一聲模糊的、幾乎不成調的短促氣音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
    下一瞬,像是沉睡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積攢了十年的情愫、渴望、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此刻天翻地覆的狂喜,化作一道足以焚毀一切的熱流,順著脊椎骨轟然炸開,衝上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伸出那雙剛剛還僵在半空、不知該如何安放的手臂,不再是猶豫和怯懦,而是帶著一種近乎掠奪的力道,狠狠地將懷裏這個揪著他衣襟、閉眼貼著他的人——他的太陽,他的死對頭,他偷偷喜歡了很多年的人——結結實實地環抱在懷中!
    鋼鐵般的、不容抗拒的擁抱!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纖細但蘊含著爆發力的身體輪廓,透過兩人單薄的衣衫傳遞著驚人的熱度。
    胡一菲似乎被他突然收緊的懷抱箍得輕哼了一聲,緊揪著他衣襟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些,手臂轉而環住了他的腰背,尋求更穩固的支撐點。
    幾乎是同時,曾小賢的唇終於不再是被動的承受者。他像是被她的冰冷喚醒的熔岩,凶狠卻又帶著一種笨拙的無師自通,主動地反壓了回去!
    原本隻是冰冷貼合的唇瓣接觸,瞬間變成了熱烈的、帶著清酒微甜氣息的摩擦和吮吻。
    他不再滿足於表麵的接觸,帶著急於確認和占有的急切,撬開了她微涼的齒關,更深地、更熱切地探尋著那份獨特的屬於“胡一菲”的氣息!
    像沙漠裏渴了太久的旅人終於遇到了甘泉。
    這個吻一點技巧也沒有,甚至帶著啃咬的急躁,莽撞得如同他這個人,是笨拙的探索,是壓抑太久後的爆發,是毫無保留的交付。
    每一次唇舌的糾纏都像在叩問對方的心門,急切地宣告著:是你!是我!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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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息徹底紊亂,在狹小的空間裏激烈交換,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因這突然的熾熱而升溫粘稠。
    胡一菲的回應也徹底變了。
    最初的猛撞隻是決心和某種笨拙衝動的表達,此刻被他完全包裹、被他灼熱的唇舌反客為主地攻城略地時,她揪著他衣襟的手早已鬆了力道,雙臂完全環緊了他的腰背,像是溺水者攀住唯一的浮木。
    她的身體從最初的緊繃僵硬,在他狂烈而毫無保留的回應下,一點點軟了下去,像被陽光曬化的堅冰,徹底融化進他滾燙的懷抱裏。
    那雙緊閉的眼睛的睫羽顫抖得愈發厲害。
    一滴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重重地砸在了曾小賢捧著她臉頰的拇指邊緣,帶著灼人的溫度。
    像按下了某個開關。
    一直緊閉著眼、沉浸在激烈交纏中、甚至帶著點報複性啃咬回應的胡一菲,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什麽東西燙到。
    隨即,一股洶湧的、酸澀的熱流毫無預兆地從胸腔深處直衝上她的眼眶和鼻腔。
    第一滴淚珠滾落的瞬間,像是決了堤的洪水。
    一直倔強緊閉的眼睫被沉重的淚珠壓彎,那雙總是閃爍著銳利、傲氣光芒的眼睛猛地睜開,眼底瞬間浸滿了水光。
    匯聚成豆大的淚滴,爭先恐後地溢出眼眶,沿著她瞬間漲得通紅的臉頰滑落,一路滾燙,最終沒入鬢角的碎發,也滴在曾小賢托著她臉頰和頸側的皮膚上。
    滴落的淚水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她環在他腰背的手並沒有鬆開,反而收得更緊,指甲甚至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陷進了他緊繃的腰背肌肉,帶來一點輕微的刺痛。
    可她的頭卻倔強地向後仰了一些,試圖拉開與曾小賢熾熱唇舌的距離。
    那雙被淚水完全浸濕、像被暴雨衝刷過的玻璃珠般模糊不清的眼睛,終於清晰地、淚汪汪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控訴,筆直地撞進曾小賢同樣震驚而擔憂的眼眸深處。
    她的唇瓣離開了他的糾纏,劇烈地喘息著,胸腔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聲,喉嚨裏發出斷斷續續的哽咽:
    “嗚……曾小賢……你……你這個混蛋……”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哭腔,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被洶湧的淚水打斷。
    “……你……讓我……我等了……這麽多年啊……!”
    最後一句近乎嘶吼,耗盡了所有氣力,更像悲鳴。她揪著他前襟的手指早已攥不住那硬硬的唱片盒子,盒子“啪嗒”一聲輕響掉落在她腳邊的地毯上。
    胡一菲的指控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帶著遲來的疼痛,狠狠紮進曾小賢滾燙的心口。
    那聲含著巨大委屈的嗚咽瞬間衝散了他所有沉溺的狂喜,一種前所未有的尖銳的心疼和鋪天蓋地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猛地將他淹沒。
    他看著她淚如雨下的臉,那雙向來隻有驕傲和戰鬥意誌的眼睛裏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如同破碎的琉璃。
    原來,他所謂的暗戀和等待,在這些年無聲的、固執的、被藏起來的目光裏,顯得那麽輕飄。
    “一菲……”他喉頭滾動,聲音沙啞幹澀得像砂紙摩擦,“我……”
    解釋的話剛開了個頭,卻又被他生生咽下。
    所有的語言在此刻都蒼白無力,都抵不過那洶湧的淚水和委屈控訴的眼神。
    他圈抱著她的手臂猛地收緊,幾乎要將她揉碎在自己的懷裏。
    另一隻手急切地、帶著一種近乎恐慌的力量,撫上她沾滿淚水、冰涼而濕漉漉的臉頰,指腹粗糲而笨拙地去擦拭那源源不斷的滾燙淚珠。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她淚眼婆娑的臉上,眼神裏沒有被打斷的狼狽和被控訴的驚慌,隻有一種近乎燃燒的、深沉如海的疼痛和憐惜。
    “是我傻……是我混蛋……”他低聲回應著,聲音同樣哽咽,每個字都帶著深重的懺悔,他俯下身,急切地、近乎虔誠地用自己的唇去捕捉、去覆蓋她顫抖的、流著淚的唇瓣。
    不再是方才那個帶著掠奪意味的吻。
    這一次,是深沉的撫慰,是無言的道歉,是笨拙的吮吸,是把她所有的眼淚、委屈、這十年漫長的煎熬,都要吸進自己心裏,用全部身心去承擔的承諾。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沾著淚珠的臉頰上、眼瞼上、甚至是敏感的耳廓和脖頸,每一處都被淚水的鹹澀浸染。
    帶著一種近乎膜拜的疼痛和絕對的溫柔繾綣。
    胡一菲在他懷裏徹底卸下了所有防備。揪著他衣襟的手早已沒了力氣,隻是緊緊地攥住他背後的衣服。
    像個迷路多年終於找到家的孩子,在他熾熱而包容的親吻和擁抱裏,放聲痛哭起來。
    她哭得那麽徹底,毫不顧忌,把那些年所有別扭的遮掩、所有被他惹惱後的動手、所有深夜輾轉反側時的酸澀、所有用“死對頭”外衣包裹起來的脆弱,都混在淚水裏衝刷出來。
    淚水和濡濕的親吻交織在一起,帶著酒氣和彼此的鹹澀氣息,是這場跨越了十年、以別扭開端、卻最終走向唯一終點的感情,最深切、最真實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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