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報恩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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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啊。”
    斷斷續續說完這一句,薑婒又問狐狸還吃不吃她。
    狐狸搖搖頭,一本正經的回答。
    “不吃,我不用吃東西了。”
    他初啟靈智就學會了吸收靈力,不需要食物就能填飽肚子。
    因此,也不用吃人類了。
    說完這一句,狐狸從人身上跳下去離開。
    枯黃身影消失在雪地之中,留下一排淩亂的腳印。
    薑婒目送他離開,閉上眼睛等待死亡降臨。
    風聲宛如鬼哭狼嚎,蓋住了小獸的腳步聲。
    好不容易抓到一隻老鼠的狐狸匆匆跑過來,用爪子把老鼠往人類嘴裏塞。
    “給,你快吃。”
    “什…唔…呃…嘔…”
    連推拒的餘地都沒有,薑婒被迫咽下那隻小老鼠。
    餿臭的氣味從喉嚨竄進胃裏,又反到鼻子中。
    人類幹嘔兩聲,無力的告訴狐狸。
    “你自己吃吧,不用給我找。”
    “那怎麽行?”
    剛成精的狐狸腦瓜子還比較原始。
    他隻覺得人類給他吃了,他也要喂養人類。
    不過他舍不得把自己給人類吃,隻願意去給她找老鼠。
    老鼠味道也好呀,為什麽人類不喜歡?
    想不明白的狐狸嗅嗅人類嘴巴,問她。
    “你不喜歡吃老鼠嗎?”
    “不喜歡。”
    薑婒否認,且反複叮囑狐狸不用再給她找吃的。
    可惜狐狸不聽。
    他不僅給她找各種吃的,還用體溫幫她取暖。
    在被塞了一天的老鼠蟲子之後,人類終於選擇了妥協。
    她咽下蚯蚓,告訴狐狸她喜歡吃植物。
    “好,你等著,我去找。”
    狐狸說到做到,再帶回來的便是不從哪個老鼠洞裏刨出來的食糧。
    薑婒咽下野糧,想法還在可死可不死之間徘徊。
    可狐狸不要她死,他拚了命的救她。
    活了十年,薑婒從未被人如此挽留過,不免生出了一些活的意誌。
    她望著忙忙碌碌的狐狸,問他有名字嗎。
    狐狸當然有。
    獸類之間相處雖少,但也有規律。
    有幾個短音被狐狸母親用來呼喚狐狸,那便是他的名字。
    “不,這不是名字。”
    薑婒艱難的笑了笑,告訴他名字要有特殊的意義才叫名字。
    就像好多人的名字一樣,取欣是代表父母希望孩子開心,取承則代表父母期望孩子能承托期望。
    再者……薑婒說不出口。
    她的婒沒有什麽意義,隻代表她是女孩兒。
    狐狸並沒聽懂停頓,他興致勃勃的追問人類。
    “那我呢?我的名字代表什麽?”
    “你還沒有名字呢。”
    “那你給我取一個。”
    雜毛狐狸撲到人類臉上,撒嬌似用吻部蹭她臉頰。
    薑婒被蹭得發癢,喘息著艱難回答。
    “你身上有這麽多顏色,斑斕絢麗,不如就叫胡斕吧,胡通狐,斑斕的斕。”
    “胡、斕,我叫胡斕,好哎。”
    雜毛狐狸跳來跳去,越過薑婒身上又躍回來。
    受了一天一夜的凍,人類早已出現了無數次幻覺。
    有來救她的母親,還有來勸她去死的父親,甚至還有一些結伴遠行的旅人。
    薑婒倒是想跟那些人走,可惜她懶得動。
    躺在雪地上,人類低聲跟她看見的‘人’道歉。
    呢喃細語被風吹散,誰都聽不清楚。
    “哎————”
    呼號聲穿透烈烈寒風,傳到崖底。
    胡斕抬頭一看,星星點點的火光在崖邊起伏。
    害怕火焰是野獸的本性,連剛成精的狐狸也不例外。
    他咬著薑婒的頭發,奮力想把她往遠處拖。
    被雪浸濕的棉袍沉重無比,輕易不能撼動。
    焦急的狐狸喘著粗氣再度伏在薑婒身上,試圖用利齒威脅陌生人類。
    “是狐狸。”
    蒙麵男人握著長劍,請示般的看向身邊人。
    風雪交加,繡金描銀的滾邊上落滿白絨。
    裘衣包裹著的病弱男人歎息一聲,溫聲吩咐手下。
    “趕走吧,莫傷了它。”
    “是。”
    沉聲應下,蒙麵人以鞘為劍指向雜毛狐狸。
    幾番威嚇之下,胡斕還是不願意走。
    他怕這些人類,但更怕他們害他的恩人。
    直到囈語中的薑婒短暫清醒,僵局才得以打破。
    年幼的孩子轉動眼珠,光看色塊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她吃力的張嘴,低聲告訴狐狸。
    “你走吧,他們是來救我的。”
    “嚶~”
    胡斕還是不放心,但它也沒別的辦法。
    幹瘦的雜毛狐狸消失在雪地之中,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
    此後,薑婒,不,段氏孤兒段檀重獲新生。
    陽山公主少了一個女兒,玘王多了一個義子。
    至今,十二年的光陰一去不歸。
    憶起往昔,愛與恨都隔了重重濃霧,捉摸不清。
    但是,深入骨髓的執念從未消失。
    段檀將下巴放在胡斕肩上,輕聲說笑。
    “你看,他們來求我了,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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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幫他們!”
    怕段檀心軟,胡斕急忙給出強烈反對意見。
    他覺得檀郎是個頂好頂好的人,就認為麵對其他人的時候段檀也是如此。
    可惜不是。
    陽山公主與其駙馬落到如今境地,當然是段檀在其中出了大力。
    她雖無官職,在朝中的影響力卻絲毫不少。
    玘王潛邸之時,尚未成年的段檀便可入堂議事,且深謀遠慮不下幕僚。
    四年前,新帝登基,段檀的地位就又穩了一些。
    她一個女子,又斷絕了父母親緣。
    除了陛下,還有誰可以依靠呢?
    所以就算她狹隘陰毒睚眥必報,新帝都樂意縱容。
    隻要段檀理由正當證據充足,當今陛下不在乎看出好戲。
    也巧,陽山公主胡作非為慣了,留下把柄數不勝數。
    對付她,比對付籠中鳥還要簡單。
    可這不夠,不夠段檀泄憤。
    若陽山公主駙馬直接死了,她反而不滿意。
    她要他們日日自危提心吊膽,要他們在恐懼之中互相指責戕害。
    她還要他們千年萬年背負著醜惡的名聲,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們現在還不能死。
    至少,得等到段檀潑夠髒水才死。
    心中惡意翻湧,白衣公子麵上依舊溫和。
    她攬著胡斕,抱著他的手臂與他共握暖爐。
    親密無間的背影後麵,周周悄悄溜了過來。
    頂著獸類耳朵的清秀小孩掛在欄杆上,猝然開口。
    “爹,娘,你們快看。”
    “!”
    心不二用的胡斕被嚇得渾身一顫。
    他膩在段檀懷裏緩了一會兒,才有空漫不經心的去看周周。
    這一看不得了,胡斕又被嚇了一跳。
    外貌為嬌俏女子的狐妖揪著崽子耳朵,氣得都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段周,你不是會化形嗎?為什麽要故意化成這種人不人妖不妖的樣子?”
    “可愛啊,娘你不覺得嗎?”
    說完,周周從身後抽出刻意保留下來的尾巴。
    他甩著烏漆嘛黑的大尾巴,再去尋求段檀的認同。
    “爹,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愛嗎?上次我還看到了呢,你玩娘……”
    “可愛。”
    閨房樂趣,不足為外人道。
    段檀打斷周周的話,順手揉了一下。
    頂著胡斕哀怨的目光,她含笑叮囑周周。
    “記住,尾巴隻能給最親近的人碰哦。”
    “放心,我絕對不會隨便給人玩的。”
    男孩信誓旦旦的保證完,轉眼就讓藺玄明摸了。
    旁邊,段一滿眼掩飾不住的豔羨。
    消去對妖類的防備之後,冷麵侍衛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他不僅迷上了看話本,還喜歡找真人印證情節。
    “所以,道長你和小公子真的沒有前緣嗎?”
    “天天問天天問,段一你是不是找打?”
    藺玄明撈起拂塵,對著段一就甩了上去。
    兩道身影在空中穿來穿去,攻瑕蹈隙。
    簷下月台,兩位小小姐也有點好奇。
    李李拿著簪子盤玩,率真的詢問自家哥哥。
    “哥,你是提前選了藺先生嗎?”
    “選他做什麽?”
    “報恩呀。”
    腦子分外靈活的小姑娘早就盤算好了,先選個好人,再欠他個人情。
    然後報恩就很容易了,還能混吃混喝享清福。
    這個說法聽上去很有可實施性,連桃桃都聽得放下了果子。
    粉麵桃腮的小姑娘捧著臉蛋,已經開始了幻想。
    “那我要找誰報恩呢?錦畫姐姐還是錦書姐姐?錦畫姐姐吧,她會做好吃的。”
    “也不是不可以,嗯……該怎麽弄呢?”
    李李當即開始出謀劃策,思考行動方針。
    兩人旁邊,同樣有些好吃懶做的周周心動了。
    他湊到妹妹們身邊,遲疑的問,“那我要不要也找個人報恩?”
    “當然要!”
    被哥哥姐姐們信賴的目光看著,李李已經膨脹了。
    她背著小手,言之鑿鑿的叫周周和桃桃先選要報恩的人。
    “首先要有錢,不然養不起我們。然後脾氣要好,最好像爹爹一樣。還有……”
    不等段李再說,她就被拎了起來。
    青衣道士麵無表情,冷聲質問幾個小崽子。
    “你們以為報恩是什麽好事嗎?”
    “不是嗎?”周周舉手提問。
    “當然不是!”
    藺玄明放下李李小姑娘,掀起衣擺坐下講解。
    於眾多妖類而言,修行是件分外艱難的事情。
    所以,有時候妖精們也會走走捷徑。
    比如吸取人類精氣,吞噬靈果,偷竊香火之類的。
    捷徑雖多,但報恩顯然不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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