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不由握緊他的手臂，聲音帶著幾分急迫，“她還活著麽？”
    身旁人的顫抖清晰可感，道裏希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抬起頭，目光與她交匯，隨後認真地點點頭，聲音沉穩而篤定，“嗯，還活著。”
    艾薇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是你救了她，對麽？”
    “算是吧。”道裏希輕聲應道，思緒飄回到發現她的那一刻，“從倒塌的板子下找到了她。”
    “你……謝謝。”艾薇抿著嘴唇，話語卻顯得有些笨拙。時隔良久，終於知道點好友的消息了。無論怎樣活著，就還有希望。
    道裏希笑了笑，手臂放在她的肩膀上，右掌準備扶住她的腦袋，卻發現手中有麵粉，於是放棄，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嘴唇，動作輕柔而快速。
    “不要哭泣，她還好，想一點開心的事情。”道裏希低頭吻了吻她的頭發，又舉著手中的食物。
    “早知道我應該做甜餡的，可是現在不是草莓生長的季節，沒有新鮮的。不過隨著以後科技發展，說不定會有反季節的水果。”
    艾薇平複了下心情，也順著他的話想了想，現在的科技已經在迅猛發展了，“以後可能真的會有的，不過說不定那個時候大家都老了或者都死掉了。”
    “不一定，人生很長，說不定我們會看到。”頓了頓，道裏希沉默了，雖然人生可能也會很短。
    洗了洗手，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痕，“不要難過了，馬上可以吃晚餐了，這次做的是鹹的，等春夏時期草莓成熟可以給你做甜的，或者做藍莓餡的麽？”
    她沒有說話，抓住那隻在自己臉上輕輕摩挲的手，感受著指尖粗糙的繭子，他的手指都是握槍或者騎馬握韁繩的繭子，道裏希垂首，目光追隨著她低下的臉龐，“怎麽了？”
    艾薇搖了搖頭，“感覺世界真是很大，人是同類，但有許多相似但又完全不一樣的飲食，文化和教派。”
    道裏希沉思著，“確實，就像穆斯林不吃豬肉，印度教不吃牛肉。漫長的曆史和獨特的信仰造就的不同。”
    “是啊。”艾薇抬手再次按了按還有些酸澀的眼睛，不經意間看著碗裏剩下不多的餡料，“要不然，先做這些吧，把餡料包完了，就先不要再包了。”
    “好的。”
    洗了手後，兩人一同忙碌著，她開口問道：“索菲亞還好嗎？
    “在我們控製的醫療院工作。”
    道裏希並不想多說波蘭這個話題，“她一直說這個餃子是叫pierogi，為什麽你叫它餃子呢，是你家鄉的叫法嗎？”
    艾薇包好了一個，放下，“他們的叫pierogi，餃子是我家鄉的叫法，兩種食物不一樣。”
    “是麽？”道裏希沉默了下，又重複這兩個字，餃子，將自己包得歪歪扭扭的食物也放在碟子裏，又瞧了瞧她包得整整齊齊的那些，對比鮮明。“你包的這麽熟練麽？”
    “我在十三區的餐館裏看過，後麵回去時也學著他們的動作練習過。”彼時，餐館裏很多華人圍坐一團，氣氛和睦融洽。
    有人手法嫻熟地擀著餃子皮，有人專注地攪拌著餡料。可當他們察覺到陌生人到來後，突然停了下來，投來陌生的眼神，嘴裏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那時，心裏湧起一陣難以言說的滋味，眼睛也陡然酸澀起來，最終，轉身離開了。
    她常常想，自己應該回那個國家去看一看。畢竟，那是前世的故土。可因為去很遠地方家人的擔憂、繁重的學業、忙碌的工作，還有紛飛的戰火，加上自己心底的怯懦一直沒去成。
    太膽小了，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那個靈魂的感受。
    不知道李森堂怎麽樣了，應該國內內戰結束了。
    被占領後消息就更閉塞了，不過道裏希應該知道吧，她垂下眼瞼，換了種問法，“你會一直陪著我麽？德國和蘇聯簽訂了互不侵犯合約，歐洲現在隻剩下英國還在抵抗了，但是英國是個島嶼，你應該不會再上戰場了吧。”
    道裏希不自覺握緊了手指，目光放在兩人抱著的食物上，一人包的很好，一人包的歪歪扭扭。似乎天然橫隔成了兩道線。
    回國時也已經得知了，高層準備進攻蘇聯的指令。
    國內很多軍官都覺得蘇聯經過大清洗之後，弱小了許多。瓜分完波蘭後，打個芬蘭打了那麽久，在雙方軍備規模，芬蘭隻有微弱優勢下，硬是讓蘇聯損失慘重。
    有點像日本和中華民國，華國局勢複雜，有不同的勢力和軍閥割據，政治混亂，還有雙方再工業優勢相差巨大的情況下，讓日本陷入戰爭泥潭，大量日軍被牽製在戰場上。如果要打蘇聯，日本可能無法匯合。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道，”我會謀劃好的，無論最終結局是生是死，我不會再讓你受到現在和之前的欺負了。”
    他收回目光，緩緩低下頭，神色冰冷，“早知道當時回國時就應該把皮厄一起帶走。我死後會下地獄的，在上帝的審判下，你應該會升入天堂。我們應該永遠也無法去到同一個地方。”
    說完後道裏希又沉默了許久，喉結滾動，語氣放緩了許多，“不要生我的氣了，看在以後肯定會擺脫我的情況下。”
    艾薇抬眸，目光望向遠方，像是透過時空看到了那些往昔，“好像我們總在錯誤的時間相遇，無論是出生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兩國打得不可開交，還是相遇後碰上了經濟危機，加速了一戰埋下的隱患。也催化了二戰。”
    道裏希將兩人包的‘餃子’混合在一起，“你覺得我們有緣無分麽？”
    “不是我覺得，事實似乎就是這個樣子。”
    “但我們是在一個很美好的年紀相識的，喧鳴盛夏，思維破土，會無限憧憬，同時相知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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