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小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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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薇指甲不自覺陷入手心裏,看著他這一身德國軍裝,“你怎麽……會說這些。”這番話卻完全跳脫了德國軍官的立場,更像是一個中立的視角來說的。
    “實話而已,你的司機來了,快回去吧。”蘭達將傘柄放進她手中,轉身沒入紛飛的落雪中,很快,身影便被無盡的白色吞噬。
    司機匆匆跑來,將咖啡遞過來,“不好意思,最近咖啡館關門了,所以就去的比較遠的地方。都有些涼了,您還要在繼續待一會麽?”
    她接過咖啡,感受到杯子的餘溫,從口袋掏出錢幣,“謝謝,不了,我們回去吧。”
    司機連忙後退半步,擺了擺手,神色拘謹,“不用了,先生之前讓我照顧好您,已經給了很多錢了。”
    “總不能白跑一趟,很感謝您如此關心。”
    司機輕笑著,拉開車門,他們上了車後,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在寂靜的雪夜裏響起。他從後視鏡望過去,再次確認到隻一會兒沒見,她身上多了一件款式硬朗的黑色大衣,獨特的剪裁與配飾,的確是蓋世太保著裝。
    司機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方向盤,試探著問道,“蓋世太保又來找您麻煩了?”
    “沒有,隻是剛剛遇見一個以前的同學。”
    “這樣,您在雪地裏待了這麽久,還是要注意一下,不要生病了。”
    “好的。謝謝您的關心。”艾薇看向外麵的雪,雪會化的。
    告別了司機,回到了屋內,父親還沒有回來,他一直在不停工作來試圖麻痹如今國家陷入半殖民的困境。
    母親捧著早已涼透的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目光怔怔地落在哥哥的照片上。
    “馬上就是聖誕節了……”母親低聲呢喃,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回憶,“又是一年的聖誕節來了。”
    艾薇抿了抿嘴唇,自從哥哥離開後,每一個節日都像被蒙上了一層霜,歡愉被抽離,隻剩下小心翼翼的沉默。她試著讓氣氛緩和起來。
    “我們可以裝扮聖誕樹,拍些照片……等哥哥回來,可以一起分享……”
    話音未落,母親的淚水已經無聲滑落,“哪裏有心思裝扮……”她哽咽著,指尖顫抖著撫過相框,“不知道萊諾現在怎麽樣了……他過得好不好?”
    不出片刻,淚水如雨點般落下,悔恨便如潮水般湧來。她捂住臉,肩膀微微發抖,“都是我們的錯……如果當初早點去美國,萊諾就不會去英國,也不會……杳無音信。你也不會跟著如此。”
    艾薇搖頭,那過去抱住她,“哥哥雖然與我們不在同一個地理位置,但是他也會掛念我們的,一起看向天空,祝福聖誕節。”
    “他還能......還能回來嗎?”母親抬起淚眼,窗外的雪光映得她臉色近乎透明,甚至聲音都聽起來支離破碎。這個經曆過兩次世界大戰都不曾倒下的人,此刻在思念與自我埋怨中搖搖欲墜。
    “哥哥一定會平安的。”她望著母親淚眼朦朧,幾近崩潰的神情,同時帶著自我安慰的喃喃道。
    “是麽?”
    “是的,回去休息吧。”將母親送到樓上,如小時候她對自己那樣輕聲拍著,直到對方的呼吸漸漸平穩。
    再次下樓時,父親裹著一身風雪撞進大廳,腕表指針距宵禁隻剩三分鍾。他僵在原地,沾著泥點的皮靴進退維穀,喉結滾動著擠出沙啞的“抱歉”。
    艾薇上前也擁抱了一下,“會和平的,一定會的。”父母最近都越來越自責,隨著哥哥沒有一點消息,這份愧疚已經快將他們淹沒窒息了。
    父親摸了下她的頭發,粗糙的手掌撫過她的發頂,“你哥哥臨走前囑咐我們一定照顧好你,但是好像我們沒有做到。”
    艾薇望著他鬢角新添的霜雪,父母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已經做到了,真的。”在這個男性都很少可以讀這麽多年書的年代下,父母毅然決然支持她這麽多年。
    她再次抱住了父親寬闊肩膀,“不需要多久,白鴿一定會銜著橄欖枝飛往世界各地。”
    父親眼角的皺紋漾開溫柔的弧度,手掌帶著熟悉的溫度覆上她發頂,如同小時候那樣,“是的,將來一定會的,我們一起等待著,也等待著萊諾的回來。”
    “好。”
    與父親也告完別,她回到房間裏,卻有些發愣地看著床上擺放的小熊,呆呆起身,從櫃子裏拿出剩餘五隻形態各異的熊玩偶,堆疊在懷裏,都是哥哥送的,最久的那隻身上縫補的針腳密密麻麻,像塊柔軟的“補丁地圖”。
    很久之前,之前在學校手表兼職被欺負時所給的。
    稚嫩的少年,站在陽光下,聲音很輕,卻像帶著被陽光曬過的溫度,不論他在外人麵前表現的多麽不近人情,在家人麵前總是溫暖柔和。
    “據說玩偶總是做成熊的樣子,不隻是因為它們可愛。”
    風掠過少年額前,金色的發梢掃過眉梢,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清澈。他將熊玩偶遞過來,聲音溫柔,“還因為熊代表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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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輕輕捏了捏玩偶的爪子,指尖在絨毛上留下淺淺的凹痕,語氣很認真,“抱著它就會產生勇氣,他會保護好他的主人,打倒一切惡魔。”
    年少的她很想笑,難得看哥哥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但是很喜歡,被這份笨拙的溫柔撞了個滿懷,開心地接過小熊,與他相擁,帶著滿心的感激,“謝謝哥哥,我很喜歡。”
    之後每天都抱著熊玩偶,但是質量不太好,很快就破了,沒有辦法,縫縫補補。縫的技術不太好,又很快破了,棉花從開線的位置漏了出來。
    哥哥看到後,就有了第二個,從這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第三個,第四個......
    “你看,這個玩偶,陪伴了你這麽久,它很累了,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但是它說,和你在一起這些天很開心,給你推薦了一個新朋友。”
    記得那時的她聽著這明顯哄寶寶的語氣,忍不住笑出聲,“哥哥,你真的把我當成小孩子了麽?我已經15歲了。”
    “你當然不是小孩子了,這個玩偶,可以給它放入塑料小花,陪著他休息下,這個新的玩偶熊很高興認識你。”
    她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已經長大了,哥哥。”
    哥哥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帶著薄繭的輕輕擦過她眼角,這個動作從她幼時跌傷起,就重複了無數個春秋。
    “那又怎樣呢?我們是親人,我永遠會是你哥哥,無論我們十五歲、二十五歲,或是六十五歲。”
    月光從縫隙的窗簾斜切而入,在她垂落的睫毛上肚鍍了層陰影。哥哥的話音消散在凝滯的空氣裏,她盯著木地板上蜿蜒的花紋,握住毛絨玩偶的手指愈發泛白。
    良久閉上了眼睛,木木地去到了櫃門前,將玩偶放到櫃子上排排坐,擺放起來。指尖最後撫過那隻最舊的玩偶歪斜的耳朵。櫃門即將閉合的瞬間,褪色的小熊沒放過,突然順著櫃沿滑落。
    艾薇有些反應遲鈍地看著小熊在地上滾了一圈兒,過了幾秒,才彎腰拾起,一顆紐扣眼睛“啪嗒”墜地,在地板上再次滾出長長的弧線。
    缺了眼睛的小熊歪著腦袋,滿身歪歪扭扭的針腳像幹涸的淚痕,曾經與哥哥笨拙縫補的痕跡,此刻都成了沉默的傷口。
    鹹澀的液體突然漫出眼眶,洇濕了小熊蓬亂的絨毛。
    她咬住下唇卻擋不住嗚咽,胸腔劇烈起伏著,喉嚨裏發出破碎的抽氣聲。
    那些壓抑許久的恐慌、委屈與思念,如同開閘的洪水奔湧而出,顫抖著將小熊死死按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抓住消失的溫度。
    淚水不斷砸在地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而缺了眼睛的小熊歪著頭,像個沉默的旁觀者,見證著這份再也無法訴說的牽掛在淚水中轟然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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