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對，夥計們，真的不太對，你們有沒有發現街道上的猶太人越來越少了？維希政府已經瘋了，他們對付猶太人的審查對德國還要極端。”
    老師捂著臉，神色哀淒，“我的妻子必須要離開這個國家了。”
    教授更疑惑了，“您不是離婚了麽？哪來的妻子”
    來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氣，雙手絕望地抓著頭發，頭發瞬間變得淩亂不堪。
    “那是因為我當時陷入了麻煩中，才離婚的。您有金銀嗎？我們換點好嗎？如果覺得現在貨幣貶值厲害，可以用食物來換，我市內還有很多土地，真的求求你們了。”
    話音剛落，男人的情緒徹底失控，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接連不斷地傾訴著，維希自由區的變化，以及最近的遭遇。
    “你們根本無法想象，維希是怎麽判斷猶太人的，隻要父母一方是，不管本人信不信猶太教，都被判為猶太人。”
    他不斷哀求著，“我的妻子都沒有做什麽的，她嫁給我之後，幾乎就是家庭主婦，她每天打掃家具，做點甜點，能做什麽壞事？”
    越說，男人情緒越崩潰，“我懇求你們不要信德國傳導的那些猶太人的不好之處。她沒有的。太荒謬了，連果園主都不敢說自己土地上結的所有的果都是好果，沒有壞果。他們憑什麽如此判斷一個人呢？”
    教授抬起手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們的貨幣去其他國家也是可以用的。”
    “法郎貶值的太厲害了。”男人再度激動起來，“幾個月前能買麵包的錢，今天連麵包渣都換不到！等我們到了中立國，誰願意要一個正處戰亂國家每天不斷貶值的貨幣。怎麽辦，上帝啊，求求你們了。”
    越說男人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而且德國是真的會大規模屠殺猶太人的，聽說他們在最近開了什麽恐怖的會議。”
    艾薇與朱莉對視了眼，皆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
    教授沉重地歎了口氣，眉頭緊鎖，“我可以與妻子商量一下，也幫你和其他人悄悄的詢問下。但是不一定有人願意，現在戰爭時代，金價狂飆。而交戰國的貨幣都在瘋狂貶值。”
    男人布滿血絲的眼眶突然泛起水光，哽咽從胸腔深處迸發，“謝謝！”
    “我可以換。”艾薇聽著老師的對話，攥緊裙擺，向前一步，“但我隻接受，用巴黎市內的土地來換，您可以接受麽？先生。”
    男人的瞳孔驟然放大，反應過來，用力地點頭，下巴幾乎要碰到胸口，語無倫次，“是，是的，當然願意。”
    教授略顯驚訝地挑了挑眉，向前幾步與那位啜泣的教師低聲交談起來。
    朱莉趁機將艾薇拉到角落，極快的壓低聲音，“上帝啊，你是瘋了嗎？土地是很昂貴的，即使現在因戰爭低廉了許多，但也含著巨大風險，德國人隨時可能強行沒收。”
    “而且之後德國會不會轟炸都不確定，別忘了我們北部，一戰留下的土地，到現在還存在重金屬，無法居住，無法靠近，很有可能你花大價錢隻能買到一張紙。但是金子不會，方便攜帶，隱藏，還屬於全球通用貨幣。”
    艾薇看著她著急的表情，用力抱緊了她，同樣小聲說。
    “不會的，地球上土地就這麽多，土地和金子一樣是有限的。有限就意味著價值，戰後，各國家政府一定會促進生育率，以彌補戰爭導致的人員缺失，維持社會運轉穩定。”
    “到時對土地需求一定會增加，巴黎是首都，地理位置很好，交通樞紐，它的土地一定是值錢的。就算德國轟炸，目標也會以蘇聯，英國為準，炮彈分散開來，不至於汙染到無法居住地步。”
    朱莉咬了咬嘴唇，“可是你買這麽多土地做什麽？”
    艾薇怔愣了下，想起在維希圖書館，從叔叔那裏得知故土發生的自然災害，崩潰痛哭，不斷懇求叔叔幫忙。
    她低下頭，兩側發絲自然垂落，“親人也是要明算賬的，不能因為別人的善意而不斷索取。”叔叔是商人，那麽也應該以商人的角度來回報與他的幫助。雖然她沒有那麽多錢，但是土地以後一定會升值的。
    朱莉不太明白，但還是提醒，“亂世黃金作為避險資產，價值居高不下，現在黑市還在不斷的瘋漲。可能還會升個幾年，你要考慮清楚了。”
    “我明白的。”
    朱莉抿了抿嘴唇，教授往後掃了一眼，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也稍微讓開了路。
    “謝謝。我在市內有很多地段良好的土地，您絕對不會失望的。”男人眼眶泛紅，走近，深深鞠了一躬。
    艾薇忙將他扶起，“您要怎麽走？去哪裏呢？都被德國封鎖了，要離開非常難。”
    男人長歎口氣，“去南美洲。我有辦法，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早早走的。可這是我們家園，這麽久的心血，回憶，都在這裏。祖父的藏酒窖、父親的鍾表室，連後院的葡萄架都是母親親手栽的，那麽多過往又怎麽能輕易舍棄。”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雙手捂臉，“我以為給他們財產，就會放過我們，畢竟德國占領了這麽多國家，生活的猶太人最少也有千萬了，這麽多人，他們還還能全部殺完麽？可……他們真的就能全部殺完。”
    教授皺眉，對這話還存在懷疑，就算槍法百發百中，一小時能解決一千人。可猶太人這麽多被德國占領的國家加起來可有上千萬。
    瑞典，荷蘭，比利時等等較小國家總人口都不到一千萬。相當於將一個國家的人全部屠殺。怎麽可能，屍體又放在哪裏呢？
    “不是說帶他們去工廠嗎？你是不是聽錯了。”
    男人又崩潰了，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幾乎是嘶吼出來，“我沒有，我在巴黎待了這麽長時間了，之前怎麽也算是上等階層，打探消息的渠道還是很廣的。在維希和德國人也有過接觸，最近絕對是出現了大問題。”
    “如果你們也有猶太朋友，讓他們趕緊走吧，離開這片土地，或許還有生路。不然，德國一定會挨個屠殺完的。”
    隨著他的離開，臨走前震耳欲聾的話依然在回蕩著，研究室內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朱莉揉了揉眼睛，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說的是真的嗎？這麽多人，甚至能媲美一些小型國家。能全部殺死麽？”
    種族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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