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深吸一口氣，喉間泛起腥甜。
    方才聚魂珠碎裂時侵入的邪氣還在經脈裏亂竄，像無數細針在血肉中翻攪。
    她抬眼時，地道口的陰影裏，慕綰月發間的鬼麵玉正滲出幽藍光暈，與天際那道未閉合的裂痕遙相呼應——方才山霧散去時她便注意到了，此刻裂痕裏翻湧的黑霧更濃，連帶著空氣都泛著腐鏽味。
    "玄螭！"她低喝一聲。
    玄螭的怒吼幾乎要掀翻洞頂，那隻半人高的異獸王甩動鱗甲覆蓋的尾巴，率先撞向最前排的傀儡。
    那些傀儡的關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被玄螭撞碎的瞬間，幽藍鬼火從斷肢裏竄出來，在地上燒出焦黑的痕跡。
    雲阡潤的指尖已經掐出血，她咬破舌尖，鮮血滴在腰間的陣盤上："困靈陣！"紅色光網從陣盤裏迸射而出，將傀儡群攔在五步外，但鬼火舔過光網的刹那，網紋竟開始滋滋融化。
    "星黎！"黎玄澈的狐火裹著她向後急退，金紅火焰在身周織成屏障。
    他的手掌按在她後心，神族靈力如溫泉般湧入，暫時壓下了體內翻湧的邪氣。
    慕星黎這才看清他的眼尾泛著薄紅，原本束得整齊的銀發散了幾縷，顯然方才為她驅邪耗了不少靈力。
    "他們要的是我的血。"她貼著黎玄澈的耳際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壁畫裏九尾與玄冥同歸於盡，青銅柱圖騰......或許我是鑰匙。"
    黎玄澈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慕星黎看見他喉結滾動，想說什麽卻被慕綰月的尖笑打斷："好個聰明的小狐狸！
    當年那隻笨狐狸用命封印了玄冥，卻不知血脈才是鎖——你的血，能讓他從封印裏爬出來，啃食這方天地！"她抬手，最中央的傀儡突然挺直脖頸，露出被縫合的嘴角——那分明是之前被幽冥教殺害的外門弟子阿竹的臉。
    "阿竹......"雲阡潤的聲音發顫。
    她與阿竹同屬外門，上個月還一起在靈田澆水。
    那傀儡咧開嘴，喉嚨裏擠出阿竹的聲音："雲師姐，救我......"
    沈初序的九連環"當啷"落地。
    他猛地衝過去，卻被黎玄澈的狐火攔住。"別碰！"慕星黎急喊，"那是用魂煉的，碰了會被怨氣反噬！"話音未落，那傀儡的指尖突然暴長三寸，劃破雲阡潤的困靈陣，直取慕星黎心口。
    黎玄澈旋身，狐尾在身後展開九道金紅流光。
    他這具人身雖用了千年，但九尾真身的威壓一旦釋放，地道裏的黑霧竟被壓得向後退去。
    傀儡被狐尾掃中，瞬間碎成齏粉，可更多的傀儡踩著碎渣爬過來，鬼火在它們眼眶裏明滅，像極了聚魂珠碎裂前那些冤魂的眼睛。
    "初序！"慕星黎喊，"你的破妄鏡！照它們的關節！"
    沈初序反應極快，從儲物戒裏摸出一麵青銅小鏡。
    鏡麵泛起白光，照在傀儡膝蓋處的青銅樞紐上——那是傀儡最脆弱的地方。
    被光照到的傀儡動作一滯，玄螭趁機撲上去，利爪撕開它們的胸腔，取出裏麵用黑鐵鑄造的"心髒"。
    雲阡潤咬著牙重新結陣，這次陣盤上的血是她手腕劃開的，困靈陣泛著妖異的紅，竟真的將傀儡群困在原地。
    "拖延不了多久。"雲阡潤的聲音在發抖，她盯著陣外越聚越多的黑霧，"這些霧氣......在往祭壇方向湧。"
    慕星黎一怔。
    她之前注意到的那股若有若無的邪惡氣息，此刻突然變得清晰——像有根燒紅的鐵針刺著她的識海，指引著某個方向。
    她閉眼感知，靈力順著刺痛蔓延，穿過地道石壁，觸到了下方的空洞。
    "祭壇在地下。"她睜開眼時，眼底泛著金芒，"聚魂珠隻是引子，真正的複活陣在更深處。"
    黎玄澈的狐火突然暴漲。
    他望著慕星黎眼底的金光，像是想起了什麽，指尖微微發顫："當年......我族古籍裏說，玄冥被封印時，用了九尾的血做陣眼。"他頓了頓，喉間溢出一絲苦澀，"原來不是同歸於盡，是那隻狐狸用自己的血脈，把他鎖在輪回裏。"
    慕綰月的笑聲突然變了調。
    她發間的鬼麵玉裂開細紋，幽藍光暈變得渾濁："你們知道得太晚了！
    玄冥的意識已經穿過裂痕，隻要他觸到你的血......"
    "閉嘴！"黎玄澈甩袖，一道狐火擦著慕綰月的鬢角燒過去，在洞壁上留下焦痕。
    慕綰月踉蹌後退，撞在地道口的石壁上，鬼麵玉"啪"地碎成兩半。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盯著碎玉喃喃："不可能......宗主說這玉能護我......"
    "宗主？"沈初序的破妄鏡突然轉向月明洲。
    方才一直縮在角落的傀儡師此刻正往陰影裏挪，腰間的玉佩泛著與鬼麵玉相同的幽藍。"是你！"雲阡潤尖叫，"你給的陣法圖有問題！"
    月明洲的臉在陰影裏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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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掏出一把黑針，朝著慕星黎擲來："拖住他們！
    我去取血！"
    黎玄澈的狐尾橫掃，黑針被火焰燒成灰燼。
    玄螭趁機撲向月明洲，卻被他甩出的傀儡擋住。
    慕星黎看著這混亂的場麵，突然抓住黎玄澈的手腕："師尊，帶我去地下祭壇。
    這裏交給初序和阡潤，他們應付得來。"
    黎玄澈的瞳孔收縮。
    他望著她蒼白的臉，又看了看還在與傀儡纏鬥的兩人——雲阡潤的困靈陣雖然搖搖欲墜，但沈初序的破妄鏡專克機關，玄螭的獸吼能震碎傀儡的靈核。
    確實，他們能撐一陣子。
    "抱緊我。"他低聲說，狐尾卷起慕星黎，朝著地道深處撞去。
    石壁在狐火中碎裂，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階。
    越往下走，邪氣越重，慕星黎的指尖開始滲出金血——那是神族血脈自動抵抗邪祟的反應。
    "到了。"黎玄澈停在石階盡頭。
    眼前的空間比想象中開闊，圓形祭壇占了半壁，石壁上刻滿扭曲的符文，每道符文裏都凝著黑霧。
    祭壇中央有口青銅鼎，鼎中沸騰著黑紅色的液體，散發著腐肉與鐵鏽混合的腥氣。
    最詭異的是鼎上方懸浮的青銅柱——和慕星黎識海裏那根一模一樣，柱身上的圖騰正隨著她的靠近發出嗡鳴。
    "這是......"她剛要上前，黎玄澈突然將她拽到身後。
    祭壇地麵的符文突然亮起幽藍光芒，黑霧從鼎中噴湧而出，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低語，而是震得人耳膜生疼的轟鳴："終於......見到你了......"
    慕星黎的金血滴在地上，被黑霧迅速吸收。
    她感覺有冰涼的觸感爬上腳踝，順著經脈往心髒鑽——這次不是邪氣，是更古老、更強大的存在，在試圖與她的血脈共鳴。
    "用你的血，解開我的鎖......"
    黎玄澈的狐火全部展開，九道金紅光芒將兩人護在中央。
    他的聲音帶著神族特有的威嚴："玄冥，你被困了萬年，難道看不出她是當年那隻狐狸的轉世？
    你的鎖，是她的命！"
    黑霧凝成的人形突然暴起，朝著慕星黎抓來。
    黎玄澈揮出狐尾，卻像打在棉花上，黑霧輕易穿透火焰，纏住了慕星黎的手腕。
    她痛呼一聲，金血順著黑霧的紋路往上爬，在虛空中畫出與青銅柱相同的圖騰。
    "星黎！"黎玄澈的手按在她後心，將全部靈力注入她體內。
    慕星黎咬碎舌尖，血混著靈力噴在黑霧上。
    金紅與幽藍在半空糾纏，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聽見黎玄澈急促的呼吸，聽見上方傳來雲阡潤的驚呼——顯然地道裏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師尊，"她轉頭，看見黎玄澈額角的冷汗，"青銅柱......是封印的一部分。
    我需要毀掉它。"
    黎玄澈的眼神瞬間清明。
    他抽出腰間的玉劍，劍身泛起九尾族特有的金光："我護著你，你用空間靈泉。"
    慕星黎點頭。
    她閉上眼睛，調用識海裏的空間靈泉。
    清甜的泉水順著經脈湧出，在掌心凝成光球。
    黎玄澈的玉劍劈開黑霧，她趁機衝上前，將靈泉光球按在青銅柱上。
    柱身劇烈震動，圖騰發出刺耳的尖嘯。
    黑霧凝成的人形發出怒吼，無數黑影從鼎中竄出，撕咬著兩人的靈力屏障。
    慕星黎感覺靈泉在流逝，每一滴都像在灼燒她的魂魄，但她咬著牙不肯鬆手——壁畫裏那隻九尾的身影突然浮現在眼前，它望著她的眼睛，分明在說："該你了。"
    "轟！"
    青銅柱裂開第一道縫。
    黑霧人形開始潰散，發出垂死的哀鳴。
    慕星黎的靈泉光球已經淡得透明，她能感覺到黎玄澈的靈力在枯竭，玉劍上的金光越來越弱。
    "再堅持一下！"她喊。
    第二道裂縫出現時，上方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慕星黎轉頭，看見玄螭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衝進來，口中銜著沈初序的九連環——顯然地道裏的戰鬥已經結束，同伴們趕來了。
    雲阡潤的陣盤扔在她腳邊，紅色光網瞬間籠罩祭壇，將潰散的黑霧困在其中。
    沈初序的破妄鏡懸在半空，白光刺得黑霧滋滋作響。
    黎玄澈趁機揮劍，玉劍穿透青銅柱，與靈泉光球一起，將柱子劈成兩半。
    "砰！"
    青銅柱碎裂的刹那，整個地下空間劇烈震動。
    黑霧人形發出最後一聲嘶吼，被靈泉和狐火徹底淨化。
    鼎中的黑紅液體沸騰著滲入地麵，石壁上的符文逐一熄滅。
    慕星黎癱坐在地，黎玄澈立刻將她抱進懷裏。
    她望著頭頂的裂縫，看見有金光從那裏漏下來——是天亮了。
    "結束了？"雲阡潤顫抖著問。
    沈初序檢查著青銅柱的碎片，搖頭："沒那麽簡單。"他指著柱子斷裂處的暗紋，"這紋路......是輪回鎖。
    剛才我們毀掉的，隻是現世的陣眼。"
    慕星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頭，看見天際那道裂痕比之前更寬了，有幽藍光芒從中滲出，像一隻正在睜開的眼睛。
    "歡迎來到我的局......"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清晰得像是就在耳邊。
    慕星黎握緊黎玄澈的手，感覺他掌心的血痂還沒愈合，卻已經滲出了新的血珠。
    地道外傳來玄螭的低鳴。它望著天際的裂痕，獸瞳裏滿是警惕。
    慕星黎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她望著黎玄澈，又看向雲阡潤和沈初序，嘴角扯出一個淡笑："看來，真正的戰鬥才剛開始。"
    天際的裂痕裏，幽藍光芒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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