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血腥味灌進鼻腔，慕星黎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左肩被劍氣劃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卻比不過識海裏靈骨灼燒的痛——那是屬於神族的力量在翻湧，催促著她盡快做個決斷。
    "小心！"黎玄澈的低喝裹著靈力炸響在耳畔。
    慕星黎瞳孔驟縮，看見那柄浸滿血紋的仙劍正拖著赤焰朝她咽喉刺來，劍身上的血珠滴落時竟在空中凝成細小的骷髏，發出尖銳的哭嚎。
    她旋身避開，狐尾掃過的風刃卻被仙劍輕易絞碎——這哪裏是普通仙劍，分明是用她流失的神髓喂養了數百年的凶器。
    "他在消耗你的本源。"黎玄澈的九條狐尾在身後展開，每根絨毛都泛著幽藍微光，那是神族血脈徹底覺醒的征兆。
    他擋在慕星黎身前，指尖凝聚的雷球卻在觸及仙劍的刹那被吞噬，"當年他偷換你半顆神髓時，就埋下了這道血契。"
    慕星黎望著淩霄仙尊空洞的眼眶裏跳動的赤焰，突然想起前世瀕死時，這個總說要護她周全的養父是如何將她按在祭台，用玄鐵釘釘穿她的九尾。"原來他早就算好了。"她舔了舔唇，血腥味在齒間蔓延，"用我的神髓養劍，等我血脈覺醒時......"
    "引你主動送上門。"黎玄澈的尾尖輕輕掃過她手背，像前世無數次護著她時那樣，"但他算漏了。"
    算漏了什麽？
    慕星黎望著他發間垂落的銀飾，突然想起昨日在靈泉邊，他說"小狐狸的尾巴，該由自己護著"時的溫聲。
    她的指尖撫上腰間的聚靈幡，靈骨在識海震顫，空間靈泉的暖意順著血脈爬遍全身——他算漏了她不再是前世那個任人宰割的廢物，算漏了千幻神宗的弟子們會用性命為她築起城牆。
    "看下麵。"黎玄澈突然側頭。
    慕星黎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見雲阡潤跪在陣眼旁，指尖的血珠正一滴一滴滲進青石板。
    她的陣法旗原本是清透的藍，此刻卻泛著詭異的紫，那是強行用本命精血維持的征兆。
    沈初序的雷紋鼎裂了三道縫，他咬著牙往鼎裏塞靈石，每塞一顆，鼎身的宗紋就暗一分——那是他偷師師尊三年才煉成的本命法器，此刻正用最後的力量炸飛撲上來的散修。
    最讓她心悸的是嵐無影。
    暗衛首領的黑劍插在地上，身後的幽冥陣虛影隻剩最後一道，那是他用三十名暗衛的性命換的困局。
    他的嘴角淌著黑血，卻還在笑，見她望過來，竟衝她比了個"三"的手勢——那是暗衛特有的暗號：還能撐三息。
    三息。足夠她做什麽？
    "小姐。"嬴無極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帶著千年歲月沉澱的沙啞，"時空共鳴需要你與我同調。"殘魂的虛影浮現在她眼前，額間的神紋與她識海的靈骨交相輝映，"用你的靈泉引動我的殘識，我們能撕開他的血契。"
    慕星黎的指尖微微發抖。
    她記得嬴無極說過，時空共鳴是神族禁術，輕則損壽百年，重則魂飛魄散。
    前世她為救宗門試過一次，結果被慕華安趁機抽走神髓。
    可現在......她望向下方搖搖欲墜的雷紋鼎，雲阡潤已經暈過去了，頭磕在陣旗上，血珠順著旗麵蜿蜒成小蛇；沈初序的雷紋鼎"哢"地裂開第四道縫，散修們的法器已經穿透了鼎的防禦；嵐無影的幽冥陣虛影"轟"地碎成光點，他的黑劍"當啷"落地，整個人跪坐在地，卻還在撕心裂肺地喊："護好宗主！"
    "三息到了。"黎玄澈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小黎，我陪你。"
    他的狐尾突然泛起金光，原本幽藍的毛發間竟透出九道金紋——那是神族血脈徹底燃燒的征兆。
    慕星黎這才發現，他斷尾處的傷口根本沒愈合，鮮血正順著尾尖滴落，在半空凝成細小的星子。
    原來他早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從他決定公開神族身份的那一刻起。
    "好。"慕星黎深吸一口氣，將聚靈幡拋向空中。
    靈骨的力量如潮水般湧出，空間靈泉的暖意化作青色光帶，纏繞住她和黎玄澈。
    嬴無極的殘識融入光帶，古老的符文在他們周圍流轉，那是神族最原始的咒言。
    "時空共鳴，啟。"
    天地突然安靜了一瞬。
    所有的喊殺聲、法器碰撞聲、靈力爆炸聲都消失了，隻剩下慕星黎急促的心跳。
    她看見淩霄仙尊的動作慢了下來，仙劍上的血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她看見下方沈初序的雷紋鼎不再碎裂，雲阡潤的血珠懸在半空，嵐無影的黑血凝固成瑪瑙般的紅；她甚至看見黎玄澈眼底的擔憂，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星子。
    然後，所有聲音轟然炸響。
    青色光帶如利刃般刺向淩霄仙尊的仙劍，血紋被撕成碎片，發出刺耳的尖嘯。
    慕星黎看見自己的神髓正從劍中溢出，像斷線的珍珠般飛回體內，每一顆都帶著前世的痛——被抽走時的灼痛，被背叛時的心痛，被碾壓時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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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一次，她沒有躲，而是張開雙臂，讓那些光珠盡數融入血脈。
    "噗——"淩霄仙尊的骨架劇烈震顫，空洞的眼眶裏赤焰驟滅。
    他的仙劍"當啷"落地，劍身的血紋徹底消失，隻剩下普通的鏽跡。
    慕星黎以為他要倒下了，可下一刻，他的骨架突然爆出刺目的紅光，那是比之前更濃烈的血霧。
    "原來......"黎玄澈的聲音帶著喘息，"他用了自己的魂魄做最後的祭禮。"
    血霧中，淩霄仙尊的虛影緩緩凝聚，還是前世那副溫潤君子的模樣，隻是眼底的瘋狂讓他看起來像個惡鬼。"星黎，你以為你贏了？"他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我用半座淩霄城的修士血祭，用自己的魂魄為引，這把劍......"他的手按在仙劍上，劍身突然暴漲十丈，"早就是殺神族的凶器！"
    慕星黎感覺體內的神髓在沸騰，那是危險的預警。
    她看向黎玄澈，發現他的狐尾已經褪成灰白——那是血脈燃燒過度的征兆。
    下方的沈初序已經暈了過去，雷紋鼎徹底碎裂；雲阡潤的陣旗在她暈過去的瞬間失去支撐，散修們的法器如暴雨般落下；嵐無影的黑劍被踩在散修腳下，他的臉貼在滿是血汙的地上，卻還在試圖爬向慕星黎的方向。
    "小黎。"黎玄澈突然將她護在身後，九條狐尾全部展開，灰白的毛發間竟滲出點點金血，"我拖住他，你帶他們走。"
    "不！"慕星黎抓住他的衣袖，"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淩霄仙尊的虛影笑了，笑得前仰後合："你們以為千幻神宗能撐過今天？
    我早通知了三十六仙門，他們的人已經到山腳了。"他的指尖凝聚起血球，"而你們......"
    血球朝慕星黎襲來的瞬間，黎玄澈的狐尾突然化作九道金芒，將她包裹在其中。
    慕星黎聽見他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小狐狸，答應我，要好好活著......"
    "不——！"慕星黎的眼淚砸在金芒上，燙得金芒泛起漣漪。
    她的識海突然劇痛，靈骨發出刺目的青光，空間靈泉的力量如火山噴發般湧出。
    她看見嬴無極的殘識在光中消散，聽見他說："小姐，這是最後一次......"
    青色光團包裹住慕星黎，將她和黎玄澈、下方的眾人全部護在其中。
    淩霄仙尊的血球撞在光團上，隻激起一圈漣漪。
    慕星黎感覺有什麽東西從她體內流失了——是壽命？
    是修為？
    還是......她望著黎玄澈灰白的狐尾，突然明白，這一次，她再也不會讓他獨自承擔。
    "時空共鳴，第二式。"她的聲音裏帶著神族特有的威嚴，"破。"
    青色光團如炸彈般炸開，淩霄仙尊的虛影被撕成碎片，仙劍被劈成兩半，落在地上發出悶響。
    慕星黎看見他的魂魄從碎片中飄出，驚恐地想要逃，卻被光團餘波卷住，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天地終於安靜了。
    慕星黎跪在地上，看著黎玄澈倒在她懷裏。
    他的狐尾已經褪成純白，沒有一絲血色，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麽重擔。
    下方的雲阡潤、沈初序、嵐無影都暈了過去，但還有呼吸——他們活下來了。
    山風再次吹起，帶著青草的香氣。
    慕星黎望著遠處逐漸逼近的三十六仙門修士，突然笑了。
    她摸了摸黎玄澈的臉，將他的頭輕輕放在自己腿上。
    空間靈泉的暖意還在她體內流淌，靈骨的力量雖然減弱，卻依然穩定。
    "師尊，"她低頭吻了吻他的眉心，"我們的仗，才剛剛開始。"
    遠處傳來修士的呼喝聲，越來越近。
    慕星黎站起身，將黎玄澈背在背上。
    她的目光掃過暈過去的同伴，又望向山腳的方向，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這一次，她不會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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