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蹤殿的石壁在震動中滲出細密的裂痕，幽藍火把的光被晃得忽明忽暗，照得地麵遊走的陣紋像活過來的毒蛇。
    慕星黎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聲音，比青銅齒輪咬合的動靜還響——方才黎玄澈覆在她手背的溫度還在，尾毛編織的九曜鈴貼著腰腹發燙，那是他用本命妖力鑄的護具，前世她靠這鈴鐺在亂葬崗熬了七日，此刻鈴身震顫的頻率，和她加速的血脈同頻。
    "困仙陣變種。"雲阡潤的指尖剛觸到地麵刻痕便被彈開，額角藍瓣發飾不知何時落在腳邊，露出沁著冷汗的蒼白額頭。
    這位千幻神宗最年輕的陣法師此刻跪坐在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每走一步都會觸發連鎖陷阱，我需要半柱香——"
    話音被破空聲截斷。
    風無痕的劍突然橫在雲阡潤頸側，紫霄仙宗製式的玄鐵劍刃擦著她耳尖挑飛一支幽綠毒箭，箭頭釘入石壁的悶響讓慕星黎後頸發寒。
    她這才看清，方才雲阡潤站立的位置，此刻正爬滿蛛網狀的細縫，縫裏滲出的黑血正沿著陣紋蜿蜒，像在繪製某種死亡地圖。
    "不止暗箭。"風無痕的瞳孔縮成細線，劍穗上的銀鈴因劍氣震蕩發出蜂鳴。
    他的背繃得像張滿的弓，劍尖分別指向左、右、上方三個方向，"三撥人，修為在築基後期到金丹初期之間。"這位曾是紫霄仙宗最耀眼的天才，此刻腰間的紫霄令已被他親手捏碎，碎玉紮進掌心的血珠滴在地上，很快被陣紋吸收，"他們衝星黎來的。"
    慕星黎的金眸驟然縮緊。
    前世她被養父慕華安設計，在秘境中遭人圍殺時，也是這樣的毒箭、這樣的方位——當時她以為是偶然，現在想來，怕是有人早把她的弱點摸了個透。
    她反手握住黎玄澈的手腕，能觸到他脈門處沉穩的跳動，像定海神針。"師尊。"她輕聲喚，尾音卻被頭頂襲來的淬毒飛針截斷。
    霜華劍出鞘的清鳴蓋過一切雜音。
    黎玄澈的狐尾自動纏上慕星黎腰肢，將她拽到身側，銀白劍刃劃出半弧，震碎三支飛針的同時，劍氣餘波掃向左側石壁——那裏果然竄出三個黑衣修士，麵巾下的眼睛泛著貪婪的光，盯著慕星黎額間若隱若現的狐紋。
    "退到我身後。"黎玄澈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劍，卻在尾音放軟，他側頭看她，金眸裏翻湧的暗潮幾乎要溢出，"我護你。"
    慕星黎能感覺到他尾毛掃過自己後頸的溫度，那是妖族最柔軟的部位，輕易不會示人。
    她指尖撫過腰間九曜鈴，鈴身的熱度透過衣料灼燒皮膚，突然想起前世瀕死時，這鈴鐺突然爆出的銀光——原來不是巧合，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早把本命妖力一絲一縷渡了進去。
    "雲師姐，結防禦陣！"她突然出聲，金眸裏的冷意壓過恐懼。
    前世她總在被動挨打，這一世，她要做握劍的人。
    五行靈力在掌心翻湧，青、赤、黃、白、黑五色光團依次亮起，"風師兄，牽製左側那兩個，他們身上有淩霄仙宗的香灰味。"
    風無痕的劍頓了頓。
    他殺過太多淩霄仙宗的人，對那股摻著龍涎香的血腥氣再熟悉不過。"好。"他應得利落，劍勢陡然變狠，原本虛點的劍尖直接挑破左側修士的肩窩，"嚐嚐紫霄仙宗的追魂刺。"
    雲阡潤的指尖在地麵劃出玄奧軌跡，防禦陣的藍光剛升起，右側石壁便轟然炸裂。
    三個修士從碎石中躍出，為首的那個手持判官筆，筆尖蘸著的不是墨，是鮮紅的血——那是血煞陣的引子。
    慕星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認得這種陣，前世她的靈脈就是被這樣的血陣絞碎的。
    "小心！"她拽著黎玄澈的衣袖向後退，五行靈力凝成光盾擋在身前。
    血筆落下的瞬間，光盾發出刺耳鳴響，裂紋蛛網般蔓延。
    慕星黎咬著唇，靈力不要錢似的往盾裏灌，餘光瞥見黎玄澈的狐尾突然展開，九條銀白狐尾掃過地麵，將雲阡潤和她一起卷到安全區，而他自己則迎上那支血筆。
    "找死。"黎玄澈的聲音冷得像臘月的雪。
    霜華劍刺出的刹那，他額間的狐紋亮起金光，神族血脈的威壓鋪天蓋地壓下。
    為首的修士突然慘叫，筆杆在手中寸寸斷裂，整個人被震得倒飛出去，撞在石壁上時，胸口炸開一朵血花——那是被神族威壓震碎了心脈。
    剩下的修士見勢不妙，轉身要逃。
    風無痕的劍卻已封死退路，他的劍穗銀鈴此刻染滿血跡，"想走？"他低笑一聲，劍勢如電，"紫霄仙宗叛徒的劍，專斬淩霄的狗。"
    戰鬥結束得比慕星黎想象中快。
    七具屍體倒在血泊裏，血順著陣紋流向不同方向，像在給某種存在獻祭。
    雲阡潤蹲在屍體旁翻找，從為首修士懷裏摸出塊青銅令牌，牌麵刻著"淩霄"二字，"他們是淩霄仙尊的暗衛。"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捏著令牌的手在抖，"三百年前迷蹤殿的陣局，怕是和淩霄仙尊脫不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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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玄澈的霜華劍入鞘，劍身嗡鳴餘音未散。
    他彎腰替慕星黎理了理被劍氣掀亂的發絲，指腹擦過她眼角未幹的血珠不知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先離開這裏。"他的尾毛仍鬆鬆纏著她的腰，像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迷蹤殿的陣局在吸收血氣，再拖下去，困仙陣會變成殺仙陣。"
    雲阡潤突然拽住慕星黎的衣袖，手指指向石壁裂開的縫隙。
    幽藍火把的光透進去，照出縫隙深處的青銅齒輪——此刻齒輪不再轉動，而是靜止在某個角度，露出齒輪後方的通道，"看！"她的聲音帶著陣法師特有的敏銳，"血引觸發了機關，這些齒輪...在給我們指路！"
    風無痕的劍尖挑開縫隙口的碎石，確認沒有陷阱後，衝眾人點頭。
    黎玄澈當先走進通道，狐尾始終虛護在慕星黎身側。
    通道越走越窄，最後被一扇巨大的石門擋住，石門上的符文泛著幽光，像活物般蠕動。
    "這是神族的鎖魂紋。"慕星黎的指尖剛觸到符文，便被燙得縮回。
    她能感覺到血脈在沸騰，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石門後召喚，"隻有神族血脈能解開。"
    黎玄澈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體溫透過她發燙的指尖傳來，"我幫你。"他的金眸裏映著石門的光，"用神族的方式。"
    慕星黎深吸一口氣，閉目凝神。
    五行靈力在體內流轉，神族血脈如岩漿般翻湧。
    當她再次睜眼時，金眸裏浮起細碎的星光，那是九尾玄天狐的本命印記。
    她和黎玄澈的手同時按在石門上，兩股神族之力交融的瞬間，符文突然炸裂出刺目金光。
    "轟——"
    石門緩緩打開的同時，整個迷宮劇烈震動。
    上方的石壁簌簌落石，幽藍火把接二連三熄滅，黑暗中傳來青銅齒輪瘋狂轉動的轟鳴，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獸被驚醒。
    "快走！"黎玄澈拽著慕星黎衝進石門，風無痕和雲阡潤緊跟其後。
    剛跨過門檻，身後便傳來石門閉合的悶響，而震動不僅沒有減弱，反而更劇烈了——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縫隙裏滲出的黑血帶著腐臭，沾到鞋尖便腐蝕出青煙。
    慕星黎能感覺到腳下的石壁在塌陷，她握緊黎玄澈的手，五行靈力在掌心翻湧。
    前世她在亂葬崗靠九曜鈴撐過七日，這一世，她有師尊，有並肩的同伴，還有覺醒的神族血脈。
    "星黎！"黎玄澈突然將她護在懷裏，上方墜落的巨石擦著他後背砸下，在地麵砸出深坑。
    他的狐尾展開，替眾人擋下如雨的碎石，尾尖卻在流血——方才為了護她，他的妖丹強行運轉，受了內傷。
    慕星黎的眼淚突然湧出來。
    她仰頭看他，金眸裏的堅定比任何誓言都滾燙。
    前世她被至親背叛時，以為這世間再無溫暖；這一世，她終於明白，真正的持劍人，從來不是孤身一人。
    震動越來越劇烈，慕星黎能聽見自己血脈裏傳來的轟鳴，像是某種力量在蘇醒。
    她咬著唇，調動全身五行靈力——不管前方是什麽，這一次，她不會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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