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金眸在幽藍熒光裏微微收縮，石壁上九尾神狐的輪廓與她掌心星紋產生微妙共振，血脈裏那道古老的召喚愈發清晰。
    她能聽見自己喉間溢出極輕的氣音，像被什麽勾著魂——前世墜崖前最後一幕突然閃回：慕華安舉著染血的劍冷笑，說"你這雜種也配姓慕"，可此刻胸腔裏翻湧的不是痛，是一種近乎灼熱的亢奮，仿佛有什麽被封印的東西正在破冰。
    "阿黎。"黎玄澈的尾尖輕輕掃過她手背，帶著神族特有的溫暖。
    他眼尾紅痣因靈力運轉泛起薄紅，原本垂在身側的九尾不知何時已展開七尾，銀色狐毛在熒光裏泛著細碎的光，"霧散了，但魂氣沒散。"他指尖拂過她後頸的血脈印記，"你心跳太快。"
    慕星黎這才驚覺自己掌心全是汗。
    她反手握住黎玄澈的手腕，觸到他腕間跳動的神脈——比平時快了三倍。
    原來不隻是她在緊張。
    "走。"風無痕的斷劍突然抵住前方石壁，劍身震顫聲像悶雷，"老子的劍說前麵有活物。"他仰頭灌了口酒，酒液順著下巴滴在碎骨上，"不是人，也不是鬼。"
    雲阡潤早已經蹲在地上，指尖輕輕劃過青石板縫隙裏的紋路。
    她素白裙角沾了些灰塵，發間陣盤突然亮起微光："是困魂陣的殘紋。"她抬頭時眉心皺成小團，"但被人改過——用活人的魂當引。"她指尖點了點地麵某處，"這裏，還有這裏，埋著嬰骨。"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前世她在慕家祠堂見過類似的陣圖——慕華安總說那是"護族陣"，可後來她才知道，那些年慕家走失的孩童，骸骨都埋在陣眼裏。
    "跟緊我。"黎玄澈的聲音陡然沉了三分，九尾卷起慕星黎的腰將她帶至身側。
    他另一隻手結了個法印，銀色光刃順著指尖飛射而出，精準劈向雲阡潤指出的嬰骨位置。
    "轟——"
    石屑紛飛間，三具黑黢黢的嬰骨被掀了出來。
    它們原本閉合的眼窩突然裂開，七竅流出幽藍魂氣，直往慕星黎麵門撲來！
    "退！"黎玄澈旋身將慕星黎護在身後，九尾炸成傘狀，銀芒如刃絞碎魂氣。
    可那些魂氣竟像有生命般繞過他的防禦，直往慕星黎的金眸裏鑽——她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苦杏仁味，是前世慕華安給她下的慢性毒的味道！
    "阿黎閉氣！"雲阡潤甩出三張鎮魂符，符紙在半空燃成金芒，"這是怨魂纏心術，專挑......"她的聲音突然卡住，看著慕星黎的眼神滿是驚惶，"挑有血脈共鳴的人！"
    慕星黎的金眸在瞬間變得通紅。
    她能看見那些魂氣裏裹著畫麵：穿紅肚兜的小女娃被按進泥坑，穿青衫的小公子被割開手腕放血，他們的嘴型都在喊"姐姐救我"——和前世慕家祠堂裏那些失蹤孩童的臉一模一樣！
    "夠了！"她暴喝一聲，掌心星紋騰起赤色火焰。
    九尾神狐的本命火遇陰邪便瘋長，瞬間將所有魂氣燒成灰燼。
    可火焰餘波掃過黎玄澈的狐尾時，他卻悶哼一聲，狐毛竟被灼出幾縷焦痕。
    "你......"慕星黎愣住。
    黎玄澈的神血本應萬邪不侵，怎麽會被她的火傷到？
    "無妨。"黎玄澈迅速收斂狐尾，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袖口。
    他望著慕星黎仍在發燙的掌心，喉結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麽。
    風無痕突然用斷劍挑起塊碎玉，玉上刻著個"淩"字："淩霄仙尊的標記。"他將碎玉拋給慕星黎，酒氣混著冷意，"老子在紫霄當外門弟子時，見過這老東西用這種玉牌鎮魂。"
    慕星黎捏著碎玉的手在抖。
    前世慕華安與淩霄勾結的證據，她找了三百年都沒找到，此刻竟在這遺跡裏冒出來。
    她抬眼望向遺跡深處，那裏不知何時飄起了淡金色的霧氣，和之前的幽藍截然不同，"去裏麵。"她聲音發啞，"必須去裏麵。"
    "阿黎。"黎玄澈按住她肩膀，拇指輕輕摩挲她後頸的血脈印記，"裏麵有封禁。"他望著那團金霧，眼底掠過一絲掙紮，"是神族的封禁。"
    雲阡潤的陣盤突然劇烈震動，她險些握不住："封禁鬆動了！"她指向金霧最濃處，"那裏有個缺口，像是......"她咽了咽口水，"像是在等什麽人打開。"
    慕星黎的金眸突然亮得驚人。
    她能聽見血脈裏的聲音更清晰了，這次不是低語，是呐喊："進去！
    取走屬於你的東西！"
    黎玄澈的九尾突然全部展開，九條銀尾在身後劃出圓弧，將三人護在中間："我在前，雲姑娘斷後，風兄左右警戒。"他轉頭看向慕星黎時，眼尾紅痣紅得滴血，"阿黎，貼著我。"
    金霧裹著他們的腳步。
    慕星黎能感覺到腳下的青石板在變化，原本裂開的縫隙正在愈合，石柱上風化的鳳凰紋路重新變得清晰——這遺跡竟在"活"過來！
    當那座寶庫出現在眼前時，連黎玄澈都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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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寶庫，不如說是座懸浮的玉台。
    台麵上堆著的不是普通法寶，是上古神鐵鑄的劍，是開天辟地時的靈草，最中央立著尊半人高的青銅鼎，鼎身刻滿她看不懂的符文，卻讓她的血脈沸騰得幾乎要衝出皮膚。
    "那是......"雲阡潤的聲音發顫，"《陣道總綱》裏說過，上古神族用鼎封魂。"她指著鼎身流動的金紋，"這些是鎖魂咒，可......"她突然瞪大眼睛，"咒文是反的！"
    "反鎖魂咒。"黎玄澈的聲音像碎冰，"解開封印用的。"他望著那鼎，眼神第一次出現波動，"和我族禁地的封魂鼎......"
    "嗡——"
    慕星黎的掌心突然劇痛。
    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鼎前，指尖離鼎身隻剩三寸。
    那些符文像活了般鑽進她的金眸，她看見無數畫麵在眼前閃回：九尾神狐托著水晶球，水晶球裏纏著的魂魄突然全部鑽進狐尾；狐尾掃過之處，天地複蘇，草木抽芽；最後畫麵停在狐首，那雙眼竟和她的金眸一模一樣！
    "阿黎！"黎玄澈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撲過來要拉她，卻被一道金芒彈開，撞在玉台邊緣咳出血。
    "師尊！"慕星黎想回頭，可脖頸像被無形的手掐住，隻能直勾勾望著鼎。
    她能感覺到鼎裏有什麽在扯她的魂，那力量比之前的魂氣強百倍，卻不疼，反而像久別重逢的親人在拉她回家。
    "別碰！"風無痕的斷劍突然刺穿金芒，砍在鼎身上。
    可劍刃剛接觸鼎身就開始融化，他驚得甩劍後退，"這鼎......吃法器！"
    雲阡潤的陣盤已經燒了個窟窿，她捂著流血的鼻子大喊："鼎裏的咒文在吸收我們的靈力！
    阿黎你快退！"
    慕星黎卻笑了。
    她終於看清鼎身上最後一道符文——那是九尾神狐的族徽，和她掌心的星紋完全重合。
    "它在等我。"她輕聲說。
    指尖觸到鼎身的瞬間，整個遺跡發出轟鳴。
    慕星黎的金眸裏泛起鎏金色，原本淡紅的星紋變成了赤金，順著手臂往心口蔓延。
    她能聽見體內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像是封印，又像是枷鎖。
    黎玄澈跪在地上，望著她身上的光，突然想起族裏古籍記載的"血脈覺醒劫"——隻有真正的神裔，才能承受住上古神器的認主之痛。
    可他沒想到，這劫來得這麽快，這麽猛。
    "阿黎......"他想爬過去，卻被金芒擋在三尺外。
    他望著她逐漸透明的身影，喉間溢出神族古調的鎮魂歌，聲音輕得像歎息，"別怕，我在。"
    慕星黎聽不見。
    她的意識正被拽進鼎裏，那裏有更古老的畫麵在等她——
    九尾神狐跪在神壇前，麵前是渾身是血的少年。
    "玄澈，用鼎封我的魂。"狐的聲音帶著哽咽，"等我轉世，你便用這鼎喚醒我。"
    "不！"少年搖頭，銀發被血黏成一綹綹，"阿黎，我寧肯陪你入輪回......"
    遺跡的震動突然加劇。
    慕星黎的指尖深深陷入鼎身，赤金星紋已經爬上她的脖頸。
    她能感覺到有滾燙的力量在血管裏橫衝直撞，那力量不屬於現在的她，卻讓她覺得本該如此——
    本該如此強大，本該如此自由，本該......
    "哢嚓！"
    一聲脆響從鼎底傳來。
    慕星黎的金眸在瞬間亮如烈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又像不是自己的："封魂鼎，開。"
    黎玄澈猛地抬頭。
    他看見鼎身的金紋全部湧向慕星黎，而她的背後，浮現出九條半透明的狐尾——和他的一模一樣，卻比他的更鮮豔，更有生氣。
    雲阡潤和風無痕已經癱坐在地。
    他們望著那九條狐尾，終於明白為何慕星黎能輕易破掉困魂陣——她根本不是普通的血脈覺醒者，她是......
    "神尊。"黎玄澈喃喃道。
    他望著慕星黎背後的狐尾，眼淚突然不受控製地落下來。
    三百年了，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慕星黎卻什麽都不知道。
    她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從鼎裏衝出來，順著指尖鑽進她的心髒。
    那東西很暖，像春天的陽光，又像......
    像前世墜崖時，那個她以為不存在的懷抱。
    遺跡的震動還在加劇，頭頂的穹頂開始往下掉碎石。
    雲阡潤拽著風無痕往出口跑，邊跑邊喊："快走！
    要塌了！"
    黎玄澈卻站著沒動。
    他望著慕星黎，伸出手，仿佛要接住從她身上散逸的光："阿黎，不管你記不記得......"他笑了，眼淚混著血珠落進塵埃，"我永遠在這裏等你。"
    慕星黎的指尖突然從鼎身抽回。
    她踉蹌著後退，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雪鬆香氣湧入鼻腔，是黎玄澈。
    他的九尾緊緊裹住她，替她擋住所有碎石。
    "師尊？"她有些茫然。
    黎玄澈沒說話。
    他望著她背後逐漸消散的狐尾，輕輕吻了吻她的額角："該走了。"
    他們剛跑出遺跡，身後便傳來轟然巨響。
    慕星黎回頭望去，曾經的地下遺跡已變成一片廢墟，隻有那尊青銅鼎的碎片在塵煙裏閃著微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髒——那裏有團溫熱的東西在跳動，像顆小太陽。
    "阿黎。"黎玄澈的聲音有些啞，"剛才......"
    "我好像做了個夢。"慕星黎打斷他。
    她望著自己掌心的赤金星紋，金眸裏有細碎的光在跳，"夢見一隻九尾神狐，和一個銀發的少年。"
    黎玄澈的身體猛地一僵。
    "不過不重要了。"慕星黎笑了，她轉身走向還在等他們的雲阡潤和風無痕，發間的星紋在暮色裏閃著微光，"重要的是，我好像......"她頓了頓，望向遠處翻湧的雲，"找回了點什麽。"
    黎玄澈望著她的背影，輕輕摸了摸自己心口的舊傷。
    那裏，有個和她一模一樣的星紋，正在發燙。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廢墟裏，一塊鼎的碎片突然發出金芒。
    碎片上，隱約能看見兩個名字：
    慕星黎，黎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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