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廣場的青石台還殘留著陣法消退後的餘溫，慕星黎盤坐在中央，指尖的神火已沒入心口。
    金紅光芒順著她頸間的神紋蔓延，在皮膚上織出流動的火網。
    第一波反噬來得毫無預兆。
    她喉間泛起腥甜，額角瞬間沁出冷汗。
    原本溫順的神火突然暴烈如獸，在經脈裏橫衝直撞，與新覺醒的五行靈力撞出刺目的火花。
    那些本該相輔相成的力量此刻如同兩把利刃，在她血肉裏絞出細碎的疼。
    "穩住呼吸。"黎玄澈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幾分壓抑的緊繃。
    他本站在三步外，此刻已不自覺地前傾半步，玄色廣袖在風中翻卷，露出手腕處若隱若現的銀白狐尾紋。
    慕星黎咬著唇搖頭，發絲沾在汗濕的額角。
    她能清晰感覺到兩股力量在丹田處形成漩渦，像要將她整個人撕碎重組。
    前世被打斷靈脈時的劇痛突然浮上心頭，卻又被更灼熱的刺痛壓了下去——這一次，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若連這點都無法掌控，談何對抗墮神？"她低喘著吐出這句話，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齒間彌漫，反而讓神智愈發清明。
    "姑娘體內有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直沉默的風無痕突然開口。
    他倚著廣場邊的漢白玉柱，衣襟還沾著裂隙閉合時的血漬，聲音卻意外清晰，"它們在爭奪主導權，像...像兩個困在籠裏的戰獸。"
    黎玄澈的指節抵在唇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唇。
    這是他心緒翻湧時的習慣動作，慕星黎曾在他批改宗門典籍時見過。
    此刻他眼底的暗湧幾乎要漫出來："她繼承的是最純正的神族血脈，但也是最危險的枷鎖。"
    枷鎖？
    慕星黎的睫毛猛地一顫。
    神火與靈力的碰撞突然加劇，她悶哼一聲，後背重重撞在青石台上。
    可就在意識即將渙散的瞬間，識海中傳來清冽的水意——是靈泉空間！
    原本平靜如鏡的靈泉突然劇烈震蕩，水麵裂開蛛網狀的波紋。
    一道泛著青銅鏽色的符文鎖鏈從水下升起，每一節鎖鏈都刻滿她從未見過的古老咒文。
    鎖鏈盡頭拴著個模糊的虛影，似人似獸，在水霧中若隱若現。
    "這是..."慕星黎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剛觸到鎖鏈，便被灼得縮回。
    那鎖鏈竟同時帶著極寒與極熱的溫度，像要灼傷她的魂魄。
    "退開！"
    黎玄澈的暴喝驚得靈泉濺起三尺高的水花。
    他身影一閃已踏入空間，玄色道袍在靈力風暴中獵獵作響。
    右手結出繁複法印，周身騰起銀白色的狐火——那是神族血脈覺醒時才會顯現的本命之火。
    符文鎖鏈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鎖鏈上的咒文開始剝落。
    黎玄澈的狐火撞上鎖鏈的瞬間，他的眉峰狠狠一皺，喉間溢出半聲悶哼。
    慕星黎這才發現他額角已滲出冷汗，平日永遠整潔的發冠此刻歪了半寸，幾縷銀發垂在臉側。
    "你早就知道這個空間的秘密，對嗎？"慕星黎站在空間邊緣，望著他吃力鎮壓鎖鏈的背影。
    靈泉的水霧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她眼底的銳利，"從一開始，從你收我為徒的那天起。"
    黎玄澈沒有回頭。
    他的左手按在鎖鏈上，指縫間滲出淡金色的血，滴入靈泉便化作細碎的星光。
    過了很久，久到慕星黎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才低低開口："我知道這裏封印著...一位故人。"
    "所以你一直不讓我靠近靈泉？"慕星黎往前走了半步，被突然爆開的靈力衝擊波掀得踉蹌。
    她扶住旁邊的青竹，竹節上立刻綻開冰花——是黎玄澈的神力在自動護主。
    "你現在的力量承受不住。"黎玄澈的聲音裏有她從未聽過的疲憊。
    他的狐火逐漸壓下鎖鏈的震顫，鎖鏈上的虛影開始變淡，"等你能完全掌控神火與血脈...我會告訴你一切。"
    靈泉外突然傳來風無痕的咳嗽聲。
    慕星黎這才驚覺自己在空間裏不過片刻，外界的陽光卻已偏移了三寸。
    風無痕不知何時走到了青石台前，正彎腰撿起她方才跌落的玉牌——那是千幻神宗的弟子令牌，此刻表麵布滿蛛網裂紋。
    "或許我們可以借助空間之力。"風無痕將玉牌輕輕放在她膝頭，指腹擦過裂紋時頓了頓，"裂隙剛閉合，墮神餘黨很可能察覺異常。
    若能提前用靈泉的力量布置防禦陣法..."
    黎玄澈的動作微滯。
    他最後看了眼逐漸平靜的靈泉，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跡，轉身時已恢複了平日的淡漠："也好，但必須由我親自引導。"他望向慕星黎，目光軟了軟，"你現在的任務，是穩住自己的神火。"
    慕星黎望著他染血的指尖，喉嚨突然發緊。
    方才在空間裏，她分明看見他脖頸處的鱗片封印泛起紅光——那是他用本命神力鎮壓鎖鏈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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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天..."她的聲音輕得像落在靈泉上的雨，"我變成你無法控製的樣子...你會殺了我嗎？"
    廣場上的風突然停了。
    黎玄澈的腳步頓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背影像座千年不化的雪山。
    慕星黎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兩下，撞得胸腔發疼。
    "我會帶你回家。"
    他轉身時，慕星黎看見他眼底翻湧的暗色終於化作一汪清泉。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像極了前世她躲在破廟時，屋簷下滴落的第一滴春雪。
    山風突然卷著幾片枯葉掠過廣場。
    風無痕猛地抬頭，望向千幻神宗的外圍山脈。
    那裏的霧靄本是青白色，此刻卻泛起幾縷詭異的紫黑，像被墨汁染髒的棉絮。
    "大長老..."他剛要開口，那團紫黑霧靄突然消散。
    隻餘下遠處傳來極輕的金屬嗡鳴，像是什麽利器出鞘的聲響。
    黎玄澈的耳尖微動。
    他望著山脈方向，銀白狐尾在身後若隱若現——那是神族感知危險時的本能反應。
    慕星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看見山尖的雲濤翻湧。
    她握緊膝頭的玉牌，裂紋裏滲出一絲溫熱的血，滴在青石板上，暈開小小的紅花。
    而在千幻神宗的外圍，一處被藤蔓覆蓋的懸崖邊，一道黑影正將黑曜長劍插入石縫。
    劍身上的血紋與慕星黎掌心的神火遙相呼應，發出低低的共鳴。
    "終於要見麵了，小狐狸。"他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被黑霧籠罩的臉，隻有雙眼泛著妖異的紫，"帶著你的神尊，好好迎接吧。"
    山風卷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懸掛的半塊玉玨——與慕星黎頸間那枚，恰好能拚成完整的玄鳥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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