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巔警鍾撕裂夜幕的刹那，慕星黎的指尖還沾著那團黑紅霧氣的餘溫。
    她望著窗外被驚起的夜鴉撞碎月光，耳中混著巡衛奔跑的腳步聲與弟子們的驚惶詢問，喉間泛起前世毒酒裏那股熟悉的腥甜——前世慕華安也是這樣，在她最鬆懈時，將淬毒的酒杯遞到她麵前。
    "小黎。"
    清冽的靈力波動自身後漫來，帶著鬆枝與雪霜的氣息。
    慕星黎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黎玄澈到了。
    他總愛用這種方式告知她存在，既不打擾她的思緒，又讓她安心。
    轉身時，她看見大長老月白廣袖被夜風吹得翻卷，眉間那抹朱砂印記在夜色裏像團將熄的火。
    黎玄澈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具逐漸消散的傀儡，又落在她攥緊的拳頭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伸手覆住她的手背，靈力順著掌心緩緩注入，替她壓下翻湧的氣血："說。"
    "傀儡術，鬼火瞳，滅口禁術。"慕星黎將方才的見聞竹筒倒豆般說出，末了盯著他喉結處那道極淺的傷疤——那是前世她被圍攻時，他替她擋下的致命一劍留下的。"他說月蝕夜抽幹靈脈，還說宗門早被滲透。
    師尊，我需要啟動靈脈共鳴陣。"
    黎玄澈的瞳孔微微收縮。
    靈脈共鳴陣是千幻神宗立宗時的禁術，需以大長老本源靈力為引，一旦開啟，所有外來靈力波動都會在靈脈中顯形。
    他望著少女眼底跳動的幽藍火焰——那是神族血脈覺醒後才會有的光，忽然想起三日前她在演武場覺醒九尾時，天地靈氣倒灌的盛況。
    "好。"他鬆開手，廣袖一振，袖中飛出七枚刻著星紋的玉牌。
    玉牌淩空懸浮，在兩人之間組成北鬥形狀。"我去主峰布陣，你留在演武場。
    若有異動......"
    "我會用空間靈泉護住自己。"慕星黎截住他的話，指尖輕輕碰了碰腰間的靈泉玉墜。
    那是他親手為她煉製的，能隔絕九成以上的探識。
    黎玄澈望著她眼底的堅定，到底沒再說什麽，隻是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風吹亂的額發，轉身時衣擺帶起一陣風，卷走了地上最後一點黑紅霧氣。
    陣法啟動的刹那，整個千幻神宗的靈氣都在震顫。
    慕星黎站在演武場中央，望著遠處主峰方向騰起的金色光霧——那是黎玄澈以本源靈力為引的標誌。
    她閉起眼，用神識觸碰靈脈，刹那間，數道微弱卻清晰的波動如針般刺入識海！
    "三......不，五道。"她睜開眼時，眼尾泛起淡淡的狐尾狀金紋。
    其中一道波動最是詭異，頻率竟與她識海中那個冷漠人格的白璃之力如出一轍。"不是邪修......"她喃喃自語，"更像......神族殘留的意誌？"
    演武場的槐樹葉突然劇烈晃動。
    慕星黎抬袖召出冰刃，卻見那道波動正朝著藏經閣方向移動。
    她咬了咬下唇——藏經閣最深處的禁地，存放著千幻神宗初建時的古籍殘卷，連她都隻在入宗時被允許進去過一次。
    避開巡衛的路線在她腦中迅速成型。
    慕星黎將冰刃收進袖中，足尖輕點屋簷，如夜梟般掠過三重殿宇。
    禁地的石門上纏著九道雷紋鎖鏈，她取出黎玄澈給的半塊玄玉，與鎖頭的另一半嚴絲合縫。"哢"的輕響後，門內飄出陳腐的紙墨味，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像是什麽東西被燒過又被靈力強行撲滅。
    燭火在她指尖燃起。
    慕星黎望著滿牆的古籍殘卷，目光掃過《九曜封印錄》時突然頓住。
    那本書的封皮泛著暗金，書頁間夾著半片鳳凰羽毛。
    她翻開的瞬間，一行朱砂小字刺入眼簾："玄凰殘魂，封於識海，以命輪為引，可解千年咒......"
    "師妹。"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慕星黎的脊背瞬間繃緊。
    她沒有回頭，指尖在案上輕輕一點，一道隔音結界如漣漪般蕩開。
    那聲音又近了些，帶著她熟悉的清潤："這麽晚來禁地，是在找什麽？"
    是顧炎。
    慕星黎緩緩轉身。
    月光從窗外斜照進來，照見顧炎腰間的執事玉佩泛著幽光。
    他還是那身青衫，眉眼溫和得像從前替她留藥羹時的模樣，可眼底卻有兩簇極淡的猩紅在跳動，像將熄未熄的鬼火。
    "師兄。"她的聲音平穩得像是尋常夜談，右手卻悄悄按在靈泉玉墜上，"我在查宗門異動的線索。"
    顧炎笑了，可那笑沒到眼底："你太聰明了，聰明到讓人不得不除掉你。"他一步步逼近，袖口垂下的紅繩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抱歉，我已經被選中了。"
    話音未落，他掌心騰起血焰。
    那火焰不帶溫度，卻讓慕星黎的皮膚泛起刺痛——是蝕骨焚魂的邪火。
    她旋身避開，袖中冰刃破空而出，卻見顧炎的身影突然虛化，再出現時已到她身後，血焰直取後心！
    "五行盾！"慕星黎低喝，金木水火土五行靈力在身後凝成半透明光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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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焰撞在盾上，發出刺耳的嘶鳴，竟腐蝕出一個拇指大的洞。
    她瞳孔驟縮，白璃之力自識海湧出，順著指尖沒入顧炎的命紋——那是前世她研究了百年的傀儡控製術，能短暫模擬施術者的靈力頻率。
    "誰控製的你？"她扣住顧炎的手腕，靈力如蛇般鑽入他經脈。
    顧炎的身體劇烈顫抖，嘴角滲出黑血："救我？
    他在我體內種下了蝕魂蠱......"他突然仰頭大笑，聲音裏混著男女老少的重疊音調，"等蠱蟲破體，你會看著這個你在乎的師兄，把你的心肝挖出來下酒！"
    慕星黎的指尖傳來灼燒般的痛。
    她看見顧炎頸間浮出青紫色的蟲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心髒蔓延。
    血焰突然暴漲，將周圍的古籍卷進火舌——那本《九曜封印錄》在火焰中化作灰燼，半片鳳凰羽毛也跟著消失不見。
    "顧炎！"她揮袖撲滅離自己最近的火苗，卻見顧炎的瞳孔完全被猩紅占據，哪裏還有半分從前的溫和？
    他舉起染血的手掌，朝著她麵門抓來，指甲縫裏滲出的黑血滴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焦黑的小洞。
    慕星黎後退半步，靈力在掌心凝聚成光球。
    可當她望著顧炎扭曲的臉，忽然想起上個月他替她擋下外門弟子的暗算時，也是這樣護在她身前。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最終還是收了攻擊，反手扣住他的脈門："我能壓製蝕魂蠱，信我！"
    顧炎的掙紮突然頓住。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小黎......救我......"
    可下一秒，他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蟲紋猛地竄上他的臉頰。
    慕星黎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她的靈力反噬而來，像是無數細針在紮她的識海。
    她咬碎舌尖，用血腥味保持清醒，白璃之力如潮水般湧出，強行裹住那團正在啃噬顧炎神魂的蠱蟲。
    藏經閣外傳來巡衛的腳步聲。
    慕星黎望著顧炎逐漸冰冷的手腕，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靈力這樣無力。
    她能斬盡邪修，能破萬法傀儡，卻救不了一個被蠱蟲啃噬的師兄。
    "別怕。"她輕聲說，靈力裹著蠱蟲緩緩往自己體內引，"我帶你回家。"
    血光在她掌心炸開時，巡衛的燈籠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慕星黎望著地上焦黑的古籍殘片，終於明白——這場滲透，從來不是簡單的正邪之爭。
    當顧炎喉間的蟲鳴與識海中玄凰的低吟重疊，她忽然想起《九曜封印錄》裏最後一句被燒去的話："封印既解，因果必償。"
    山風卷著血腥氣鑽進窗欞，慕星黎將顧炎抱進懷裏。
    她能感覺到蠱蟲在她經脈裏瘋狂掙紮，卻反而笑了——前世她失去了所有，這一世，她偏要逆了這因果。
    "師尊。"她捏碎傳訊玉牌，望著窗外漸亮的天光，"準備好藥廬。
    我要給顧師兄......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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