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掌心的溫度突然竄高，像是握著一團活的火焰。
    玉簡融入皮膚的最後一刻，她的指尖傳來細微的刺痛，緊接著那股熱流順著血脈直衝識海。
    九根狐尾在身後不受控地翻湧，狐毛上的金斑愈發鮮明，每一根都像被注入了星辰的光，在空氣中劃出細碎的金芒。
    \"阿黎？\"黎玄澈的聲音帶著幾分緊繃，原本交握的手被她無意識攥得發疼。
    他望著她驟變的麵容——少女原本冷白的肌膚泛起蜜色光澤，額間緩緩浮現出一枚暗紅圖騰，正是九尾神狐的輪廓，眼尾的狐紋也跟著亮起來，像被潑了半滴血。
    慕星黎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的識海裏有座被封印的神殿正在崩塌，無數破碎的記憶碎片砸下來：穿玄色神袍的男人將幼狐塞進光繭，血月之下的神族祭壇，還有那句刻在石壁上的預言，此刻正泛著金光在她腦海裏轉圈。
    更清晰的是力量。
    那是比她之前感知過的所有靈力都要磅礴的存在，像一條沸騰的河在她經脈裏橫衝直撞。
    她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的輕響，能看見指尖躍動的金色火焰紋路，連呼吸間都帶著焚盡萬物的灼熱。
    \"這是...\"她下意識去摸額間的圖騰，指尖卻被黎玄澈扣住。
    男人的指腹抵在她發燙的手背上，眼底翻湧著極淡的震顫。
    他頸間的玉玨早已經紅得通透，與她手背上的九尾印記遙相呼應，\"神族契約的力量。\"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怕驚碎了什麽，\"你額間的是神尊血脈印，隻有真正被認可的繼承者才會顯現。\"
    慕星黎望著他，忽然想起前世自己被養父推下誅仙台時，也見過這樣的眼神——那時黎玄澈站在雲端，衣袂被血風吹得獵獵作響，卻始終沒有伸手。
    可現在他的眼睛裏有溫度，像融化的雪水漫過冰層，\"所以我現在...\"
    \"是九尾神族真正的繼承者。\"黎玄澈替她說完，拇指輕輕撫過她額間的圖騰，\"千年前神尊隕落時，將全族氣運封入幼女血脈，而我...\"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我頸間的玉玨，是神尊長子的護命鎖。\"
    話音未落，慕星黎突然踉蹌了一步。
    那股磅礴的力量在她體內突然變了方向，從沸騰的河變成了失控的野馬。
    金色火焰紋路順著她的手臂往上竄，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出\"滋滋\"的灼燒聲。
    離她三步遠的石牆瞬間焦黑，牆縫裏的青苔被燒得連灰都不剩。
    \"阿黎！\"黎玄澈立刻攬住她的腰，掌心按在她後心輸送靈力。
    可這一次他的靈力剛觸到她經脈，就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彈了回來，像是撞在燒紅的鐵板上。
    慕星黎咬著唇，額角滲出冷汗。
    她能清晰感覺到那力量裏混雜著不甘與悲愴，像無數被封印的殘魂在尖叫著要衝出來。\"這力量...在召喚神族殘魂。\"她聲音發顫，\"它們被困在某個地方太久了，現在急著要見天日。\"
    黎玄澈的瞳孔驟縮。
    他能感知到那些殘魂的氣息——帶著濃重的死亡氣息，卻又殘留著神裔特有的清冽。
    如果讓這些殘魂不受控製地湧出來，別說這座禁地，怕是整個千幻神宗的護山大陣都會被掀翻。
    \"穩住心神。\"他按住她的肩膀，指尖泛起幽藍神火，與她身上的金色火焰紋路纏繞在一起，\"跟著我的呼吸，慢慢引導這股力量。\"
    可話音剛落，慕星黎周身的金色火焰突然暴漲三尺。
    \"轟——\"
    離他們最近的一根石柱轟然倒塌，碎石砸在黎玄澈背上，他卻連動都沒動，隻是將慕星黎往懷裏又攏了攏。
    幽藍神火從他指尖湧出，像一張網般裹住那些亂竄的金焰，可不過瞬息，幽藍就被金焰染成了赤金，他的虎口裂開細小的血口。
    \"退開！\"慕星黎急了，伸手去推他，\"你這樣會被反噬的！\"
    黎玄澈卻笑了，血珠順著嘴角滑落，在玄色衣袍上暈開一朵紅梅。
    他的眼神很亮，像是回到了初見時，那個站在千幻神宗山門前，說要收她為徒的男人，\"我說過，這一戰，不會讓你獨自麵對。\"
    這句話像一顆火星，\"啪\"地炸開在慕星黎心口。
    她突然想起前世最後一刻，自己墜下誅仙台時，黎玄澈站在最高處的觀星閣，手中握著她的半塊靈玉。
    那時她以為他是旁觀者，現在才明白——原來他早就在黑暗裏走了太久，隻是不願讓她看見傷痕。
    \"好。\"她閉了閉眼睛，將顫抖的手覆在他心口，\"那我們一起。\"
    識海裏的金色契約紋路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
    慕星黎能感覺到那股狂暴的力量在接觸到黎玄澈的神火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緩緩平息。
    她的九尾狐尾輕輕掃過他的手背，九根狐毛上的金斑同時亮起，與他頸間玉玨的紅光交纏，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契約光帶。
    黎玄澈的幽藍神火與她的金色火焰漸漸融合，變成一種介於金與藍之間的琉璃色。
    他能清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順著契約光帶流入自己體內——不是靈力，而是某種更古老、更純粹的存在，像是血脈裏沉睡的記憶被輕輕喚醒。
    \"穩住了。\"慕星黎睜開眼，眼底的金色褪去幾分，恢複成熟悉的墨色，\"這力量...認你了。\"
    黎玄澈低頭看她，發現她額間的血脈印淡了些，卻更清晰了。
    他抬手擦掉她臉上的冷汗，指腹在她唇上輕輕碰了碰，\"是我們。\"
    就在這時，虛空裏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吟唱。
    像是很多人在說話，又像是風穿過古老的神殿。
    慕星黎和黎玄澈同時抬頭，隻見原本墜落的星雨不知何時停了，穹頂的星子重新歸位，卻有一縷若有若無的金光從最深處的星幕裏透出來，像是有人掀開了遮蓋千年的帷幕。
    \"那是...\"慕星黎屏住呼吸。
    黎玄澈的目光變得悠遠，他望著那縷金光，喉結動了動，\"是神族的回響。\"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難以言喻的震顫，\"千年前神尊隕落時，全族殘魂被封入虛空。
    現在你的契約之力覺醒，它們感知到了血脈召喚...\"
    話音未落，那吟唱聲突然清晰了幾分。
    慕星黎打了個寒顫，她聽見了詞句——是上古神語，大意是\"歸來吧，我們的王\"。
    黎玄澈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下巴抵在她發頂，\"看來，神族的時代，真的要回來了。\"
    禁地深處的石牆突然發出細微的\"哢嗒\"聲，像是某種機關被觸發。
    慕星黎剛要詢問，那吟唱聲卻又淡了下去，隻餘一縷尾音在空氣裏盤旋，像一根細細的線，牽著她的目光往更深處探去。
    黎玄澈低頭看她，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別到耳後，\"先回去療傷。\"他指腹擦過她手背上的契約紋路，\"你體內的力量剛穩定，不能再耗損了。\"
    慕星黎點了點頭，卻又回頭望了眼禁地深處。
    那裏的黑暗裏仿佛有什麽在蠕動，剛才的吟唱聲雖然停了，可她的識海裏還殘留著那股灼熱的召喚感，像是有個聲音在說：\"再往前一步，再往前一步...\"
    黎玄澈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握住她的手輕輕一捏，\"別急。\"他的聲音裏帶著安撫，\"該來的，總會來的。\"
    兩人轉身往禁地出口走去，身後的石牆在他們離開後緩緩閉合。
    而在那閉合的瞬間，禁地最深處的石壁上，一道金色的裂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裂縫裏滲出的金光中，隱約能看見半張古老的麵孔——是之前星雨盡頭那具玄色神袍的身影，此刻他的眼睛緩緩睜開，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些。
    穹頂的星子重新開始墜落，隻不過這一次，每顆星子墜落時都帶著極淡的吟唱，像是在應和著某個即將蘇醒的古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