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不是來賒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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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錦珠原本以為謝老太會借著這個機會折騰自己撒氣,例如逼著自己負重步行進城,少走一步都不行。
    然而謝老太中途卻後悔了。
    看著深深壓進謝錦珠肩上的背篼帶子,在謝老太心底根深蒂固很久的溺愛,違背意願卷土重來。
    人的確是突然從金孫變成了不值錢的丫頭片子。
    可這張臉是自己捧著在心尖子上寵了十幾年的人啊!
    看著謝錦珠因為背著背篼往前時額角冒出的汗,謝老太的心尖子仿佛是被人揉成了破抹布,喘氣都覺得費勁兒。
    謝老太最後還是忍著心痛叫了騾車。
    隻是在結車錢的時候,臉黑得不像話:“沒事兒跟著來逞的什麽能?”
    “浪費了車錢不說,還把我的白菜葉子揉壞了!”
    謝錦珠揉著酸痛的肩膀低頭,看著好端端的白菜哭笑不得:“老太太,這白菜哪兒壞了?”
    “我說壞了就是壞了!”
    謝老太嫌棄地剜了謝錦珠一眼,示意謝五妮和謝小七跟上:“快著些。”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要是去遲了就賣不上好價錢了。”
    青黃不接的日子裏,地裏的小菜是她們唯一賺錢的來源。
    這裏的每一棵白菜都彌足珍貴,少賺了一文錢謝老太都要心痛到落淚。
    謝五妮白了謝錦珠一眼:“還不趕緊跟上?”
    “你要是走丟了,我們可不會去找你。”
    謝錦珠心說這城裏我可比你們都熟,在謝老太的瞪眼中把背篼奪過來背好,上下掂了掂就說:“我把你們送到地方。”
    “你們先賣菜,我去個地方很快就回來找你們。”
    謝老太拿著個布包跟著,臉色陰沉。
    謝小七突然說:“你又要去什麽地方?”
    “你要是惹了禍,或者是……”
    “我不惹事兒。”
    謝錦珠心累道:“等我回來你們就知道了。”
    “是這裏吧?”
    看到謝老太點頭了,謝錦珠利落把背篼放下,又確定了一遍她們不會換地方,揣著懷裏的墨錠就轉入了人群。
    謝五妮一邊往鋪開的草席上擺白菜,一邊咬牙:“肯定又去鬼混了!”
    “她一直就這樣!”
    “隻要進了城就要跟咱們隔得遠遠的,生怕被人發現她跟咱們這些泥腿子是一夥的,她就是覺得咱們丟她的臉!”
    從前就是這樣!
    老謝家的人為了供著謝錦珠好吃好喝地在書院上進,恨不得把骨頭都敲碎了榨油出來給她喝。
    謝錦珠自己吃喝玩樂混日子,還總覺得她們誰都不富貴,平白連累得丟她的臉麵。
    謝五妮還想說,卻被謝小七揪了揪袖子。
    謝五妮抬頭看到謝老太冷冷的臉,一時語塞:“奶,我就是不服氣,她憑什麽……”
    “有嘴巴嚼她的舌,倒不如把勁兒用在手上。”
    謝老太不悅道:“活兒幹完了嗎?還不抓點緊?”
    支開的小菜攤上嘟囔的聲音被壓了下去,謝老太坐在地上整理背篼裏用來墊著的菜葉子,一雙老眼無聲泛紅。
    而謝錦珠對這些一無所知。
    謝錦珠目標明確地走到方圓齋的門前,腦中閃過原主幹的另外一樁糊塗事兒心情複雜。
    方圓齋是城裏最有名的書齋,專門賣各類上佳的文房四寶。
    相應的價錢也很高昂。
    能在書院中讀書的人,按理說都該修身養性潛心進學,不該注重這些外物。
    可原主是個蠢得實心的,學不來別人的好處,隻記得別人用的是什麽好物。
    這裏的一套筆墨最便宜的也要十兩銀子。
    而這樣的配套謝家足足給原主買了五套。
    謝錦珠想到被自己半價賣出去的那些東西扯了扯嘴角,走進去對著夥計說:“白掌櫃在嗎?”
    夥計看清來人是誰,眉毛立馬就擰成了麻花。
    “怎麽又是你?”
    謝錦珠:“……”
    “你來幹什麽?”
    夥計正在擦桌子的抹布往肩上一搭,警惕道:“都說了多少回了,我們方圓齋不賒賬!”
    “你就是把嘴皮子說破了,那也不能賒!”
    謝錦珠心說世人的偏見都不重要,不要上火不要來氣,擠出個笑:“你誤會了,我不是來賒賬的。”
    “我想跟你們老板談一樁買賣,老板人呢?”
    白老板就在書櫃後頭站著,看到謝錦珠也是長長歎氣:“謝書生啊,你……”
    話及一半,白老板看著仍舊是一副男裝打扮的謝錦珠,麵色扭曲:“你一個姑娘家,之前混入書院胡鬧就算了,現在怎麽還不收斂呢?”
    謝錦珠在書院裏鬧的笑話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再鬧的話這不是……
    “我說了,我不是來找茬的。”
    謝錦珠拿出帶來的墨錠放在桌上,打開了包著盒子的布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來賣墨的。”
    方圓齋自有買入的渠道,但也不會拒絕別處來的好東西。
    白老板的話被眼前看到的東西堵住,走上前拿起端詳,麵露意外:“這墨是從哪兒來的?”
    謝家絕對買不起!
    謝錦珠無形中再度被偏見狠狠一擊,木著臉敲了敲桌子:“我自己做的。”
    白老板想也不想:“怎麽可能?”
    “你要是都能做得出這種成色的墨,那我……”
    白老板本能的惡言因為看到謝錦珠的冷臉被迫止住,小心地隔著汗巾把墨錠來回轉了轉,生硬地轉移了話題:“確定是要賣的?”
    “是。”
    謝錦珠直截了當地說:“東西就是我做的,你也可以不信。”
    “但來曆絕對清白,你可以放心收。”
    隻要不是偷來的贓物,不會有被追究的嫌疑,那就隻看貨的品相不看人的品行。
    白老板在商言商,當即道:“你想賣多少?”
    “十兩。”
    “這兩塊就要十兩?”
    白老板皺眉道:“這雖然是鬆煙墨,但水汽不幹潤手得很,還有這……”
    “不是兩塊十兩,是一塊十兩。”
    在白老板呆滯的目光中,謝錦珠直接說:“俗話說一兩好墨十兩金,鬆煙墨一直都是墨中上品,這個價格不過分。”
    “另外這墨的水汽的確是沒幹透,因為這隻是樣品,我手裏還有十八塊同等質地的墨錠,最多五日就可以全部交貨。”
    這二十塊墨錠是謝錦珠費了牛鼻子的勁兒才做成的,每一塊都堪稱來之不易。
    她也很清楚方圓齋的定價,十兩一塊很合乎情理。
    白老板聽到還有十幾塊的時候暗暗抽了一口氣,坐下來眯眼打量著謝錦珠,古怪道:“你真有那麽多?”
    “確定都是你做的?”
    謝錦珠麵無表情地看他:“不然呢?”
    “你不想買的話,我可以再去別家問問,反正東西是現成的,我總能找到合適的買主。”
    謝錦珠劈手就要奪白老板捧在掌心的墨錠。
    白老板急著躲開苦笑道:“做生意是有來有往的,哪兒會是三兩句就能談成的呢?”
    “你要是真有這麽多品相一致的墨,倒也不是不可以談,不過你說的價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