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絕處逢生尋異路,昆侖幽井現微光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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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剛隱入西南邊的樊桐諸峰時,眾人再次踏上了懸圃那鬆軟的草地。大家無暇顧及暗淡霞光下依舊色彩繽紛的花草樹木,也不在意蒼茫暮色中正要結伴歸巢的飛鳥走獸,目光隻聚焦於前方 —— 成合帶領的方向,那裏有讓他們充滿希望的目的地。
眾人前進的速度越來越快,從步行逐漸變為奔跑。天色完全漆黑後,他們仍未停下,在袁後製造的火光映照下繼續狂奔,仿佛不知疲倦。
黑夜中,四周的景物變得模糊,時間的感知也隨之混沌。眾人在成合的帶領下不知奔跑了多久,終於在四周依舊漆黑時抵達懸圃邊緣。此時,大家不得不停下腳步,而饑餓與疲倦如同緊追不舍的幽靈,瞬間席卷全身。於是,眾人決定就地休息至天明再謀劃離開懸圃。幾人吃下丹果驅散饑餓後,便躺在草地上休憩。
希望讓人忘卻危險,疲憊令眾人喪失警惕。當夜,眾人未像往常一樣安排輪流守崗,這一疏忽,引發了一場意外。
那是黎明到來之前,黑夜裏最黑暗的時候發生的事。
豎爺幾人因已三天兩夜多沒合眼,睡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沉。仿佛知道眾人沉睡不易驚醒,一個幾乎隱形的人影如鬼魅般飄到豎爺幾人近旁。那人影在黑暗中循著鼻息聲,走到豎爺腦袋位置,蹲下身子摸索著解開豎爺枕在頭下的背包,伸手在包裏翻找起來。當豎爺因腦袋下的背包敞口後慢慢扁癟而驚醒時,人影迅速從包裏縮回手,像一陣風般消失在懸圃邊緣。
豎爺立即坐起,卻什麽也沒看見,隻感覺一個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甚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幻覺。他突然想起白澤臨死前說過,曾見到一個全身裹著黑袍、連臉都不露的人;又想起袁後之前在懸圃下方看到過的人影。想到這裏,豎爺睡意全無,起身在黑暗中掃視一圈,可濃密的黑暗蒙住雙眼,幾乎什麽也看不見。他不敢走動,一來怕吵醒其他人,二來怕踢到身邊人,於是重新坐回地上。
四周漆黑而寂靜,除了熟睡者的鼻息聲,再無其他聲響。“這裏這麽暖和,怎麽沒有夜間活動的蟲子呢?要是在故鄉,這個氣溫該是初夏了,正是蟋蟀最活躍的季節。”豎爺望著漆黑的前方,思緒不自覺飄向另一個世界的故鄉,“不知故鄉此時是什麽季節?現在是哪一年?順子和二子該長大成人了,小梅子恐怕也快到出嫁的年紀了,孩子她母親……”想到這裏,豎爺鼻子一酸,“最苦的就是孩子她母親了。”妻兒四人的身影浮現在腦中,他心中回憶著從前在故鄉與妻兒相伴的美好時光。
天色在豎爺的回憶中漸漸由深黑轉灰,又由灰變白。當東邊天空第一縷霞光越過層巒疊嶂與林地邊緣,灑到豎爺身旁時,他在半是愉悅半是憂傷中停下了回憶。他站起身,想走到崖邊查看如何下崖離開懸圃。剛側轉身準備邁步,目光忽然瞟到草地上當作枕頭的背包 —— 袋口大敞,幾件衣服散落在外。
他猛然想起昨夜驚醒的緣由,以及那如夢似幻的黑影。趕緊蹲下身檢查背包:鮫珠、裝丹藥的盒子及丹藥都在,唯獨少了裹著金玻石的那團頭發。
“夜裏真有人來過?不是錯覺?”豎爺一邊翻查包裹,一邊喃喃自語,“為何隻偷金玻石?怎會知道這東西?又怎知藏在我背包裏?難道那人一直跟著我們,找到金玻石時就躲在附近?”
“怎麽了,豎爺?”北靈醒來時,正聽見豎爺的自言自語。她起身看向豎爺,滿臉疑惑。
“夜裏有人偷了金玻石。”豎爺轉頭看向北靈,神情沮喪。
“這裏還有其他人?”北靈驚呼。
“會不會是白澤說的那個黑袍人?”北靈頓了頓,繼續道。
“很可能。”豎爺轉回頭,將散落的衣物塞回背包,“能悄無聲息跟在我們身後,絕非等閑之輩。”
“我猜這世上隻有風族神人,或是精通禦氣術、瞬移術的神族,才能躲在附近不被察覺。”北靈思索片刻,仍困惑不已,“可為何跟蹤我們?若是友,不該這般鬼祟;若是敵,早該召集妖魔對付我們了。再說,他為何要偷金玻石?”
“跟蹤我們,找到我族。”成合不知何時也醒了,坐起身搭話道。
“成合說得有道理。但如果他跟蹤我們是為了找到後一族的駐地,為何要為了偷金玻石提前暴露自己?”豎爺收拾好背包,站起身道。
“或許他也聽到了白澤臨死前的話,自認行蹤已暴露,索性不再隱藏。昨夜是我們最放鬆警惕的時候,也是偷金玻石的最佳時機 —— 若他一心想要此物,昨夜動手確實明智。我是這麽想的。”焦火其實已醒了片刻,待豎爺說完便坐起身分析道。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任由他跟蹤到後一族的駐地?”北靈麵露憂色。
“無妨。”成合語氣平靜。
“你有辦法甩掉他?”北靈轉頭看向成合,眼神疑惑。
成合點頭。
“怎麽甩?”北靈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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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清。”成合想了想搖頭,“到時自然明白。”
“好吧。你有辦法,我們就放心了。”北靈聞言鬆了口氣。
“成合,我們離目的地還有多遠?”豎爺接著問。
“一千二百裏。”成合脫口而出,仿佛早料到豎爺會問。
“跟風一族一樣,在雷澤中?”焦火不確定地問。
成合再度點頭。
“那要經過周饒。”焦火喃喃自語,“不知周饒現在怎樣了?”
“你們跟風一族同在雷澤,他們竟毫不知情!”北靈看向成合,滿臉驚訝。
成合點點頭,沒再開口。
“一千二百裏!少說也得五六天才能到,得抓緊時間了。”豎爺說著,抄起地上的背包甩上肩,走到三恒身邊喊他起身。
“離開昆侖,渡過黑水河,穿過毒液沼澤,便是聶耳國地界。那兒有一種體型巨大的文虎,多被聶耳國人馴為坐騎,騎上能日行千裏。隻要到聶耳國買幾隻文虎,次日便可抵達雷澤。”焦火起身說道。
“聶耳國?先前在叔歜碰到的穆岸爪牙聶水,不就是那兒的人?”三恒迷迷糊糊聽見“聶耳國”三字,坐起身揉著眼睛問。
“沒錯!就是那地方!”焦火提高嗓門,像是怕他聽不清。
“黑水河、毒液沼澤……光聽名字就不是好走的地兒。”豎爺搖頭歎道。
“毒液沼澤?什麽鬼地方?又要過沼澤,還帶毒液?”三恒一聽“沼澤”二字,猛地站起身。
“黑水河是昆侖丘北邊的大河,傳說河水墨黑如漆,人若沾上便渾身染黑洗不掉,不小心喝一口,連心肺都會變黑。這河源自流沙,繞昆侖丘外圍山峰流八百裏後注入東海,卻從沒人在東海見過黑色水麵。”焦火頓了頓,繼續道,“毒液沼澤在聶耳國南邊。傳說魔神共工引洪水為禍,被顓頊打敗囚禁在不周山下。共工手下九頭人麵蛇怪相柳,繼續興風作浪,最後被大禹斬殺在黑水河北岸。相柳死後,屍血染紅北岸三百裏土地,變成血水沼澤。他的血劇毒無比,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血水沼澤便成了如今的毒液沼澤。”
說到這兒,焦火補充道:“毒液沼澤是真實存在的,確實毒氣彌漫、寸草不生。至於黑水河,是否真如傳說那般,就沒人說得清了 —— 沒人見過它的源頭、盡頭,甚至連水道都沒人見過。”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豎爺再次催促道,“等離開昆侖丘見到黑水河再說,實在不行就沿河走到源頭,繞開黑水河和毒液沼澤。”
此時香姑和袁後也已醒來起身。眾人聽完豎爺的話紛紛讚同。於是有包裹的拿起包裹,有武器的背起武器,什麽也沒有的就空著手跟著隊伍朝懸圃崖邊走去。
從昨夜休息處到崖邊不過五六丈距離,眾人很快便到了崖邊。眼前的山崖如同來時通往懸圃上方的那處一樣,是個倒掛空中的斜麵。先不說黑水河和毒液沼澤,單是這山崖就叫眾人犯難 —— 崖麵少說有三四百丈長,若要全身懸空、像猴子一樣抓著崖壁灌木枝蕩到崖底,著實困難,尤其對靈力遠勝體力的北靈和袁後來說,那就更難了。
“這怎麽下去?”走在最前的豎爺率先停下,開口問道。
“直接爬下去啊!”香姑說著走到崖邊,轉身麵向眾人,迅速伏地,後退著爬到崖下,隨後如蝴蝶般飄飄忽忽地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崖上眾人一時像被捏住脖子的鴨子,探向崖外的腦袋僵住,嘴裏發不出任何聲音。好一會兒才縮回脖子、閉上嘴,麵麵相覷時,香姑又像蝴蝶般飄上崖,立在眾人麵前。
“你怎麽又回來了?”三恒盯著香姑,愣愣地問。
“等你們一起下去啊!”香姑答道。
“你能像猴子一樣蕩來蕩去,我可沒這本事。”北靈看著香姑,苦笑道。
“北靈說得對,除了香姑和焦火,我們其他人恐怕沒法這麽爬下去。”豎爺思索著說,“用繩子滑下去吧。先把繩子一端綁在崖邊灌木上,然後讓香姑或焦火把另一端係在手腕上,順著斜麵爬到繩子拉直的位置,再解下繩子係到附近灌木上。接下來,除了留守的人,其他人沿繩子滑下去,最後留守的人解開繩子,自己爬下來。等所有人匯合,重複這個步驟,直到崖底。”
眾人望向焦火,得到他首肯後,開始按計劃下崖。
一切順利,一刻多鍾後,全員平安抵達崖底。
崖底遍布岩石,大的比成合還高,小的隻有雞蛋大小。岩石和石縫間長滿厚厚的青苔,青苔叢中偶爾冒出幾朵顏色鮮豔的蘑菇。眾人攀著高低不平的岩石,踩著濕滑的青苔前行。隨著頭頂灌木覆蓋的崖麵逐漸升高,腳下岩石和石縫間的青苔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寬大的葉草和稀疏的灌木。當頭頂的青翠崖麵完全被湛藍天空取代時,岩石和青苔已消失,眼前是一片半人高的濃密草叢,草叢另一側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林子。
眾人快速穿過草叢,又花了近半天時間穿過古老的林子,翻過一座山頂 —— 蒼勁林木間散落著古老建築的殘垣斷壁 —— 最終來到一片水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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