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
    開著燈。
    但那燈昏暗。
    方衛國端著那盆餃子進門。
    看著他進來，坐在客廳的方父抬頭看了他一眼，臉色依舊不好，“你來幹什麽？”
    “是求我不收回房子嗎？我告訴你方衛國，就算你今兒給我跪下，我也必須收回房子。”
    方衛國將那盆熱氣騰騰的餃子放在了桌上，“爸，闞青青一直都是您的好兒媳婦。”
    “您不應該這麽對她，您大兒媳婦知道你們沒吃東西，早就安排人給你們煮了餃子。”
    “雖然不是你們想要的肉餡，但至少她有這份心，你們不應該對她有這麽大的偏見。”
    “她十七歲跟我回家，當時她比妹妹大不了幾歲，還隻是孩子，我讓她受了這麽多年的委屈。”
    “但是她呢？”
    “在我出車禍後，在我雙腿殘廢的時候，她完全可以在我殘廢的時候離婚離開。”
    “可是她選擇留下來了，她為什麽留下來？是因為她心裏善良，是因為她記得我娶她護她周全。”
    “善良的人不應該被欺負，也不該被辜負，爸，您一直讓我不要忘記您對我的好。”
    “但我作為一個男人，怎麽能忘記我媳婦對我的好，她不離不棄，我作為她丈夫，不應該護著她嗎？”
    “她家人不在，我不護著她，誰又能護著她，難不成讓外人護著，那樣您覺得臉上有光嗎？”
    “如果她是您的親生女兒，您舍得她在婆家被這麽欺負嗎？您大兒媳婦已經很好了。”
    “當初說分家，她不反對，隻是要了房子，要了房子，我們也沒有對不起你們。”
    “我們就算沒錢，每個月的養老錢也從未斷過吧，她一個女人，在男人殘廢的時候。”
    “撐起自己小家，還要養自己的公婆，你們到底哪還不滿意？你們讓我給你們養老。”
    “闞青青不反對，她反對的是什麽，反對你們故意刁難，反對你們不顧兒女死活想過好日子。”
    “我們父子都摸著良心問問，我當兵的那幾年，你大兒媳婦對這個家怎樣？”
    “我當兵，隔得遠，隻知道你們說你們大兒媳婦不好，我對她也帶著偏見。”
    “可是我回來，街坊鄰居都誇她是好兒媳婦，她變成這樣，你們當公婆的沒有責任嗎！”
    “我為我父母一直詆毀我的媳婦而感到心寒，但你們是我父母，我不能怪罪你們。”
    “我隻能加倍補償我媳婦，可我補償再多，我對她造成的傷害也是實打實的存在。”
    “爸，我是男人，您教過我男人得承擔起責任，我會給你們養老，我也會讓你們過好日子。”
    “我不求你們對我媳婦好，您要房子，我還，但你們能不能別去找我媳婦麻煩了，算兒子求您了。”
    方衛國跪在了地上，他站著，俯視著父母，他看到父母仰望他時，露出害怕他的神色。
    他作為一個兒子，跪在了自己的父親麵前，他仰望著父親，請他們高抬貴手。
    方父看著兒子為了兒媳婦跪下求他們的時候，更氣了，那眼淚怎麽藏不住，全部流出來了。
    他大罵，“我教你承擔男人的責任，我可沒教你隨隨便便下跪，你現在怎麽越來越窩囊了。”
    “我沒有你這麽窩囊的兒子，你給我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端著餃子滾出去，我不稀罕。”
    方母坐在一邊，也哭。
    原來他們家相親相愛，可來了闞青青這個兒媳婦，家裏雞飛狗跳沒個安寧。
    方衛國站起身，“爸，媽，餃子放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們趁熱吃，我先回去了。”
    他轉身。
    頭也不回的走了。
    隻是走到院子，吹著冷風。
    看著臥室裏沒有開燈，想著媳婦已經睡了，他從兜裏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上。
    黑夜裏。
    他身影孤獨。
    可他沒看見，闞青青穿著睡衣站在窗邊，看著他，這場鬧劇裏誰都不是贏家，大家皆輸。
    公婆想要兒媳婦伺候，弟媳想要占便宜，闞青青不想受委屈，方衛國夾在中間為難。
    在這個家裏，所有人都希望闞青青消失，除了方衛國，她仰頭，看著天上慘白的月色。
    薑明月沒睡，她其實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間，外麵的爭吵她全部都聽見了。
    她開門，走出。
    看著闞青青屋裏關著燈，以為她已經睡了，便取下衣架上放大哥的外套，走到方衛國身邊。
    將衣服披在他的身上，“方大哥晚上冷，穿上外套吧。”她聲音猶如冬日的火。
    讓方衛國發寒的心有了一絲絲暖意，方衛國將外套穿上，“你還沒有睡啊？”
    “被吵醒了。”薑明月說。
    “抱歉，把你吵醒了。”方衛國第一時間真誠道歉，他們剛剛說話聲音確實很大。
    薑明月搖了搖頭。
    她淡淡地說著，“方大哥，你不應該抱歉，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要不是我，你和嫂子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我現在都有些後悔了，我後悔當初帶著兩個女兒回家，我以為你不會讓我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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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受委屈，有時間我真的恨你，恨為什麽當時死的不是你？”
    “我很惡毒對吧，我也覺得我自己很惡毒，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般醜陋。”
    “想想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多美好啊，你帶著我騎自行車去踏春，帶我去看電影，帶我吃好吃的。”
    “我給你寫信，讀詩，為了給你過生日，我攢了很久的錢，給你買皮帶，你如今還在用，我很高興。”
    “可是我們長大了，都成家有孩子了，我們都回不去了，方大哥，我恨你。”
    薑明月說著說著就撲進了方衛國的懷裏，受委屈的不止闞青青，她也很委屈，“方大哥，我恨你，我真的真的好恨你。”
    薑明月猝不及防撲進方衛國的懷裏，方衛國第一時間抬起雙手，目光看向臥室。
    他現在應該推開薑明月，可是看著她哭得很傷心，他心裏也覺得十分愧疚。
    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是我和老趙對不起你，你應該恨的，你應該恨的。”
    薑明月將方衛國抱的更緊，她其實恨的不是方衛國，她恨的是搶她男人的闞青青。
    她不會報複方大哥，但是她會報複闞青青，是闞青青的出現，毀了方大哥的人生。
    要是換成她當方家兒媳婦，絕對不會公婆鬧到這個地步，不會讓方大哥為難。
    她心裏默默說著，闞青青你就使勁作死吧，到時候離了婚，就知道失去的是什麽。
    闞青青站在窗邊，在看著二人抱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走出去大吵大鬧，而是躺床上睡覺覺。
    心裏罵了一句。
    狗男人，不知道回家哄自己的媳婦，還知道抱其他女人，活該被女人站在頭頂拉屎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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