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裏的煙霧噴灑在了林楠的臉上，帶著嗆人的煙草味，林楠連咳了好幾聲，透過朦朧的煙霧，她也看清了這個男人。
    立體英俊的輪廓下，鼻梁高挺，下頜線優越，雙眼深邃仿佛黑洞窺不見底，身上穿得是一件灰褐色襯衫，留著板寸頭，整個人看上去幹淨利落，眼裏戲謔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銳利。
    這個男人很危險。
    職業素養讓林楠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但卻忘了腳上帶著傷，眼看著要栽倒下去，男人將她拉了回來。
    扶住她的腰時，周玄野的手臂無意間擦到了她的胸前，他眼神一黯，但肩上的傷就像是懲罰他不正經一般痛得他悶哼了一聲。
    但他臉上卻依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掃視著林楠：
    “原來不是小孩兒。”
    他的語氣戲謔，又帶著玩弄的意思，林楠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臉上發紅。
    林家條件差，平日裏連吃一頓飽飯都難，所以這具身體看上去比同齡人都要瘦下，明明已經十七了，卻像是十三四歲的孩子一樣。
    在逃跑的時候，挽頭發的木棍掉了，蓬頭垢麵看上去就像是小乞丐一樣。
    被男人一調侃，林楠雖然心中有氣，但人家畢竟救了自己，誠心實意道謝道：
    “同誌，謝謝你救了我。”
    周玄野食指撚滅煙頭，挑眉看著她，聽到她一本正經的語氣，不知怎麽就像逗逗眼前這姑娘：
    “你想怎麽謝我？以身相許還是算了。”
    林楠氣得呼吸都加重了，這個男人沒個正經了！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冷漠道：
    “如果我沒猜錯，你身上應該帶著傷吧？肩膀還是大臂？或者是後背？”
    她的話落，很明顯感覺到對麵的男人氣質一下子變了，他審視看著林楠，雙眼瞬間淩厲起來：
    “你是什麽人？”
    林楠坐在台階上，扭動崴到的右腳，而後嘎吱一聲，腳便能夠自己轉動了，但依舊紅腫得厲害：
    “放心，隻是家裏人是赤腳醫生，看得多，也就知道了，你救了我，我是該報答你。”
    林楠從兜裏拿出止血粉：
    “剛才他們想黑吃黑要我的止血粉，這你就應該知道我的止血粉有多好了吧？”
    周玄野雙眼微微眯起，看著她手裏的止血粉，又看著她：
    “止血粉我要，你，我也要。”
    ……
    周玄野確實受傷了，肩膀處有一道三寸長，一寸深的刀傷，可他的傷卻不是最嚴重，他帶著林楠到了一個隱蔽的四合院，床上躺著一個男人，他的情況更為嚴重。
    啪——
    周玄野將二十張大團結拍在了桌上：
    “如果你能救他，這錢就是你的。”
    或許是他明白止血粉的含金量，也或許是知道林楠家裏有人做赤腳醫生，他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思，將林楠帶了過來。
    作為醫生的素養，林楠簡單查看了對方的情況，高燒昏迷，傷口感染潰爛，情況很糟糕。
    “怎麽不將他送到醫院？”
    周玄野坐在桌前抽著煙，語氣清冷：
    “你隻要將他救活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多問，知道太多，恐怕對你沒有好處。”
    林楠閉了嘴，她檢查了男人的傷，居然是槍傷，她訝然，兩人出現在黑市，而剛才的地痞又說靠著他吃飯，林楠對他們的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
    倒爺，在這個時代不陌生也常見，但在改革的風還沒有吹進來的時候，這是一件極具危險的工作。
    稍有不慎就有蹲監獄的風險，可有著高風險的同時，回報率也是極高的，難怪在這個人均工資六七十的年代，對方一出手就是兩百。
    林楠用桌上的筷子將自己的頭發挽了起來，而後衝周玄野吩咐道：
    “我需要一把小刀，鑷子，消毒水，以及針線。”
    聽到聲音，周玄野抬眼看著林楠，此時她已將亂糟糟的頭發挽起，露出一張清麗的臉，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臉色蠟黃可依舊擋不了她的好容貌。
    尤其是此刻她渾身帶著自信清冷的氣質，仿佛變了一個人，周玄野荒唐覺得，這個人表現出來的氣場，好像跟她的皮囊並不符合……
    “嘶——”
    直到煙灰燒到了食指，他才反應過來，他很快就將東西全部拿了進來，很明顯，他早就做好了準備。
    如果找不到醫生，他就隻能自己動手將何欽身上的子彈取出來了。
    兩人是在運貨的路上被山匪打劫了，他們這一行，不能走大道，要是被逮住了，少不了蹲幾年大獄，甚至還有挨槍子的。
    何欽為了救他，腹部挨了一槍，而他的肩膀也被人砍了一刀，憑著不怕死的念頭，他們硬生生從一堆山匪中衝了出來。
    隻是這種情況，也不敢找醫院，何欽身上的槍傷沒辦法解釋。
    雖然現在沿海地區已經改革，可內地卻的政策依舊落後，大家對於倒賣，依舊避之不及，對於個體戶經營，一直當做投機倒把來對待。
    周玄野煩躁抽著煙，何欽跟他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如果他出了什麽意外，不僅無法跟他的家人交代，自己的良心這一輩子也難安。
    “喂，別愣著了，過來幫我照燈！”
    這個時代的白熾燈還是太暗了，實在不方便自己操作，聽到林楠的呼喚，周玄野停止了胡思亂想，聽話為她照著燈，看著林楠幹脆利落的手法，他心中疑慮加重。
    “看你的樣子，你家好像不是赤腳醫生。”
    林楠從手臂擦著汗，一邊縫針，一邊波瀾不驚說道：
    “我從小就喜歡解剖動物屍體，還喜歡縫合它們，看著傷口被我縫的漂亮，很有成就感。”
    周玄野：……
    這姑娘就不能有點正常的癖好嗎？
    看著林楠垂在耳旁的碎發，他鬼使神差伸手將碎發拂在了她的耳後，林楠手一頓：
    “謝謝。”
    周玄野一手舉著手電筒，另一隻手攆了攆食指，似乎上麵還殘存著女孩臉蛋上的溫度。
    等林楠將最後一個結打好之後，床上的何欽也悠悠轉醒了，他眼前有些模糊，但映入眼簾的就是林楠這張認真的臉。
    他的心在這一刻，似乎被什麽擊中了。
    他明明已經感覺自己要死了，他甚至都看到了鬼門關的牛鬼蛇神，沒想到他又被拉了回來，是這個姑娘救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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