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瀲光便由他看著，他在馬車內磨蹭了許久，就是想等著宇文拓睡熟了下手，如今宇文拓既然不願意進馬車休整，反倒是便宜了他。
    周瀲光空了心思偷偷觀察著宇文拓，目光滑過他仰起的眉宇，棱骨分明的五官像是老天最完美的雕刻品，安靜的宇文拓像是潛伏的王虎，周瀲光記得清楚他的模樣，即使宇文拓籠著一層仿真的人皮麵具。
    宇文拓的母親是宮女，是當年誤闖了宮殿，被醉酒歇息的皇帝來了個一夜風流。皇帝以為是宮女故意設計爬上龍床，賜了一個最低的份位便任其自生自滅，後來宮女懷孕了，皇帝才想起她，提了一個份位，又撥了一些錢財過去，便不再過問。
    周瀲光九歲時，寫了篇被夫子誇獎的論策，高興地拿去給皇帝看，這才看見自己居然有了一個弟弟，被他母妃摟著，黑黑瘦瘦的倒在懷中，臉頰上泛著熟透的紅暈。
    周瀲光那時仗著自己深受父皇疼愛，抓著大太監就問，為什麽這裏有個小孩和妃子跪著，是他們做錯了什麽嗎？大太監苦著臉解釋，現任皇後的兒子染了風寒，便把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叫走了，但碰了巧的，這二皇子因為從小營養不良，母妃不受寵愛，生活環境差，發起了高燒，現在是一個太醫都叫不到。
    二皇子母妃便帶著生病的二皇子過來跪求皇上，但奈何皇上正因為水災一事痛罵朝臣，根本沒心思見這二位，大太監知道皇帝怒在頭上，也不敢觸及黴頭，隻好任由二皇子母妃跪了一個時辰。
    周瀲光當時便不高興了，立馬扯了自己腰牌給大太監，道：“你去皇後宮中把馮太醫請來，就說我發了高燒，剩下的事我來和父皇說。”
    大太監知道皇帝深愛自己的大兒子，立馬叫自己幹兒子跟著周瀲光進去，自己拿著腰牌請人去了。
    周瀲光把自己的外套脫了，墊在二皇子母妃膝下，道：“母妃請不要著急，我已叫人去請了馮太醫，定然會治好二弟弟，至於父皇這邊，也有我去講。還請母妃疼惜自己身子，莫要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那還是周瀲光第一次擅闖皇宮，他有些緊張，畢竟這可是皇帝至上的時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沒腦袋了。周瀲光想到此，忍不住摸了摸脖子，那可是他第一次被父皇打板子。
    周瀲光闖進了禦書房，看見了氣在頭上的皇帝，他以進為退，先是解父皇之憂，然後捧上自己的優秀功課，看見父皇心情平複了不少，露出點笑意來，便立馬跪在地上請罪。
    他還記得自己說：“父皇，兒臣有罪！還請父皇治兒臣的罪！”話音一落，眼淚水馬上就稀裏嘩啦地落了下來。
    此話一出，皇帝又驚又怒，以為是有人妖言惑眾，怎麽了自己兒子。結果一聽是周瀲光見不得皇後專斷，善心救助自己的弟弟，又是龍顏大悅，覺得自己兒子怎麽能這麽有勇有謀、善良果決，便故意板著臉逗周瀲光，說他冒犯了皇帝威嚴，要打周瀲光板子，嚇得小孩緊張地吞口水，顫顫巍巍地要脫褲子。
    皇帝真是哭笑不得，伸出手輕輕打了周瀲光幾個手板子，便“大發慈悲”放過了擅闖禦書房的周瀲光，話音一轉，又說周瀲光功課做得好，便不再追究周瀲光狐假虎威之事。
    皇後自然是護著自己兒子緊，那時的周瀲光平日都見不到自己的三弟弟，終於見到個二弟弟，周瀲光求了皇帝把二弟弟和其母妃到自己宮裏住，被臭罵一頓，改成了周瀲光可以帶著二皇子回周瀲光宮裏住。
    雖然過程是波折的，但結局是好的，二皇子和母妃的生活水平在周瀲光的幹擾下直線上升。周瀲光榮獲了自己的第一個跟屁蟲，小時候的宇文拓真是讓人哈特軟軟的。
    哪像現在，周瀲光追憶完了，忍不住上下掃描如今的宇文拓，長得壯壯的，胸肌看上去比自己還大一圈周瀲光：真是令人嫉妒！），皮膚也黑黑的，跟小時候白白軟軟的完全不一樣了！
    臉蛋上的嬰兒肥也被流暢的線條取代，周瀲光甚是想念小時候軟軟糯糯喊著自己哥哥的宇文拓，畢竟宇文拓在上戰場後，就隻會規矩地喊自己“太子殿下”，太不可愛了！哪兒有弟弟的樣子？
    周瀲光肩頭一沉，宇文拓閉著眼，頭向一側歪去，正好落在了周瀲光肩上。
    搞得周瀲光猛地身體一僵，他深呼吸幾口氣，這才伸手撥弄幾番，將肩膀上的衣服理了整齊，好叫宇文拓舒適地靠著睡覺。
    過了好一會兒，周瀲光看著係統麵板上的倒計時，聽著肩頭男人平穩地呼吸聲，小聲嘟囔道：“真睡著了？”
    他驅使馬兒到一側水源處停下，左手攀上宇文拓的肩膀，右手打懷抱住，從膝蓋處繞上來，將人牢實的護在懷裏。
    周瀲光本來是沒了心跳的，可這麽近的距離，他又覺得自己的心髒死灰複燃般“砰砰”跳個痛快，不然他是怎麽聽見這麽劇烈的心跳聲的？
    這是緊張吧？周瀲光俯身在宇文拓脖頸處一側，他緊張地忍不住又撥弄了一下宇文拓垂下的發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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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夜露涼意的唇齒輕輕貼上了那血液奔湧的脖頸，周瀲光舌尖尷尬地舔舔嘴巴，卻意外觸到了另一片炙熱的肌理。
    有人的耳根子悄無聲息地紅了，周瀲光羞恥地閉上眼睛，輕輕地咬開那處皮膚。帶著果木熏香的甜意，入口沸騰，餘韻悠長綿人，周瀲光含著那塊肉，醉醺醺地半合了眼皮，他愣在原地站了好一片刻，才將嘴唇依依不舍地挪開。
    他想，這一次後，他算是徹底接受了自己的吸血鬼身份。此間珍饈，勝過他51年覓食。便是千金不換的滋味。
    周瀲光把宇文拓抱進車廂裏，扯了塊獻給巴圖和坦的絨褥子給宇文拓蓋上，又找了枕頭給他墊上。看著宇文拓衣衫淩亂的模樣，周瀲光羞紅了老臉，連忙伸出手給他理整齊。自己剛剛吸了血的地方，已經愈合如新，在搖晃的燈光下，隻露出一點紅暈來。
    周瀲光安置好宇文拓正要退出，卻聽見宇文拓睡得迷迷糊糊地喊了句，“大哥，你別丟下我。”
    他指尖猛地攥緊，周瀲光神色複雜地看著眼角莫名溢出淚水的宇文拓，輕輕地答了聲：“拓兒，睡吧。大、大——”
    周瀲光這才發覺自己始終無法說出口，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自己要離開，所以他總是在避免這些讓他異想翩躚的詞語，但是，周瀲光看著宇文拓睡著後蹙起的眉頭，拓兒從小就黏他，想必得知自己死後定然不好受——周瀲光想著心又軟了。
    他走過去，指尖虛虛滑過宇文拓的眉眼，低聲道歉：“抱歉，暫時、我暫時不能與你相認……拓兒，安睡吧。”
    車廂複歸於黑暗和沉默。
    “為什麽？”
    不知從哪裏低低地冒出一句話，很快又消散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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