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雅正，”周瀲光拍拍他的肩膀道，“我隻是希望你，有了這些裝飾品，可以心情更愉悅一些，希望你不要老是撲在工作上，給自己一點放鬆的空間。府裏麵死氣沉沉的，不適合人居住。”
    霍雅正自然聽到了周瀲光心底的不解，他收斂了目光，雙手垂於袖中，指尖掐進肉裏，有些發白。
    所有人都這麽想……霍雅正神色有些恍惚，思緒沉入回憶之中。
    皇帝最小的兒子，雖然早年流落民間，但認祖歸宗後，受到了僅次於太子的寵愛；母妃溫柔端莊，十分體貼，總是無條件相信自己；自己的妹妹可愛活潑，亦是深得皇帝喜歡；自己也得到了皇帝的恩賞，拿到了這麽一個關鍵心腹的位置——似乎前麵十幾年的苦難，就是為了如今的榮華富貴而做的鋪墊。
    果真如此麽？
    大哥也是這麽認為自己的嗎？
    霍雅正從失控的情緒泥濘中鑽出來，搖搖腦袋，試圖留住腦內的清醒。
    周瀲光看著沉默地站著的霍雅正，心中劃過一絲情緒，主動攬住他的肩膀，拍拍他的後背，陪著霍雅正一起站著。
    周瀲光的大腦能意識到如今霍雅正情緒的不對勁，可他總是能分出一點心神去想點別的，比如說——
    他現在就在想：他們倆現在好像小時候被夫子罵去罰站的樣子哦……老爹小時候也會跟他倆一樣罰站嗎……如果是麵壁思過的話，他們的站姿會不會很奇怪……咳咳！他怎麽能想到這個問題上來！
    周瀲光眼神飄忽，詭異的心虛蔓延上心頭，慶幸著沒人會讀心術，不然他這老臉不知道要丟多少次了。
    霍雅正身體抖了一下：大哥到底在想什麽啊！一點都沒有表麵上正經！
    周瀲光收斂心神，又想起霍雅正沉默的模樣，默默在心中歎氣：
    但這怎麽能怪小九呢？這些又不是他能決定的事情，自己怎麽能用自己視角卻評判他人的事情呢？
    小九，有他的想法和主意，自己應該相信他的。
    周瀲光望向霍雅正的目光變得更加柔和，小九從來都很能幹，當哥哥的，隻需要相信他就好了。
    想到這裏，周瀲光身形一動，他打破了沉默，親切地捏住霍雅正的臉蛋，“走吧，大哥都快被外麵的蚊蟲咬死了。心疼心疼老哥吧。”
    霍雅正嘴角微微翹起，內心卻下意識反駁，都入冬了，哪兒來的蚊蟲，真是老不正經的大人。
    總喜歡找這種拙劣的借口來敷衍自己。
    想是這麽想，但霍雅正壓不住的嘴角卻實實在在地反映著他變好的心情。
    兩人在素雅的書房裏坐下。
    周瀲光照例是關切地問了句：“可用過餐了？”
    “用過了，”霍雅正點點頭，“哥哥做的菜，好吃。”
    “那跟五年前相比呢？”周瀲光有意逗他。
    畢竟沒有使用經驗包前，周瀲光真的是個不會做飯的人，撿到霍雅正在身邊的時候，給人在野外捉過一隻雞，結果被周瀲光烤糊了，全身上下黑漆漆的，看不出半分生前的模樣，霍雅正吃的很是勉強，還得硬著頭皮跟當時掌控自己財政大權的領導周瀲光誇獎。
    最後，霍雅正當然是破罐子破摔地同周瀲光鬥嘴一場，氣鼓鼓地說：“怪不得你是有錢人家的公子，若是不是，你早該被餓死了。這種吃死人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再吃第二口！”
    霍雅正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直挺挺的腰身，一下子就泄氣似的彎了下去，他閃躲著周瀲光直勾勾的目光。
    “大哥……”他弱弱地抗議，“不是說好不再提了嗎？”
    周瀲光一手撐頭，歪著腦袋看他，“嗯？我怎麽不記得了？”
    霍雅正麵色繃得緊緊的，過了良久，帶著一種舍生取義的感覺，吐出一句話來：“都、都可以。”
    周瀲光捧腹哈哈大笑，靠著一旁的扶手，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
    “難得聽你撒謊，倒是比以前有進步了。”
    霍雅正從小就不會撒謊，一撒謊就眼神亂飄，說不出違心話來，小時候，可沒少用那張不留情的吐槽刺的周瀲光心梗。
    霍雅正不滿地看著周瀲光，眼底裏卻是另一種情緒，大哥總是喜歡他這樣傻傻的，他哂笑，像那個糟老頭子一樣。
    不過，大哥可和那個老男人不一樣。
    霍雅正藍棕異色的瞳孔緊緊地盯著周瀲光，像是花豹低伏在草叢裏，盯著即將到手的獵物，眼底那另一種情緒，是勢在必得的喜悅。
    沒有人可以比他更了解大哥，花豹舔了舔嘴唇，悠悠地伏於地麵，看著不遠處還在悠哉遊哉喝水的食草動物。
    他可不是那些被金錢和權勢嬌寵壞了的兄弟，霍雅正深深地知道，像他這樣從黑市人販子手中廝殺出來的小孩，究竟應該怎麽做，才能一擊必勝。
    因為，像他這樣的人，上天從來都隻會苛責的給出一次機會。
    而現在，還不是時機。
    在周瀲光目光放上來之前，花豹勢在必得的眼神，變成了兩眼空空的呆萌模樣，傻傻地看著周瀲光，等待著周瀲光的下一步指示。
    周瀲光收斂了笑容，端正了坐姿，說起了正事。
    霍雅正點點頭，側耳聆聽，左手握筆，飛快地在紙上記錄著什麽。
    等周瀲光一口氣說完，他適當地遞上一杯爐邊溫著的水。
    他瞅了一眼周瀲光，道：“公……三哥說的可是真的？”
    周瀲光道：“應該是真的，阿煊很少撒謊。”
    霍雅正：嗬嗬，那家夥才是嘴上最不老實的人，若不是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大部分人怕是都被那副皮囊給哄騙了去。
    “二哥昨日同我遞了書信，說了漠北那邊的消息，”霍雅正道，“如此一看，這拜火教不僅僅是攢下了一個大局這麽簡單，若是這麽多國家的使者在我大周的土地上出了事情。隻怕是要引起圍剿之事？”
    霍雅正蹙眉：“本來我大周與拜占庭、天烏兩國關係就需要謹慎對待，大家彼此都虎視眈眈，再加上還有那些隔三岔五就當牆頭草的彈丸之國，大哥，若說隻有拜火教一家謀劃此事，我不信。”
    周瀲光起了好奇心，問道：“此話怎說？”
    霍雅正吐出一口濁氣，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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