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如風常伴吾身。
    這句話，幾乎沒有什麽人比周瀲光更有發言權了。
    他其實早在大係統發表演說時，就憋了一肚子火氣了。
    但是在意識到自己又雙叒叕掛掉後，所有的火氣都變成一句“臥槽”，然後結束了最後思考。
    他看見自己的靈魂慢慢地從那具腐朽的軀體中浮起來，看見周守鶴沉默地走到了冰棺旁邊，聽見周守鶴說：“光兒，是爹殺了你，你怨爹嗎？”
    周守鶴難得自言自語說了很多，周瀲光也才知道周守鶴一直埋在心底裏秘密：
    “我和你娘從小相識相愛，世界上不會有別的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你娘生你那天，其實就難產死了，我守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的呼吸弱下去，然後再也睜不開眼睛。
    爹抱著你，心裏想著毀掉整個世界，這個世界太不公平，我的爹娘、我的愛人、我的兄弟都死了，後麵又該誰了？會是你嗎？還是我？
    然後你娘就又活過來了。或者說，就是那個係統，帶著另外一個女人的靈魂占據了你娘的身體。她的目的，是讓我成為這個世界的統治者，而不是毀掉這個世界，她的任務是要成為皇後。
    但你爹和你娘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爹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占據你娘身體的女人。
    在爹想要殺掉她的時候，那個女人主動跟爹坦白了，她愛上了爹，所以她把一切都告訴了爹。她說，她會像你娘一樣愛你、保護你、嗬護你，而且她沒有任何其他的目的。
    就在這一天後，那個係統找上了我，它氣憤於那個女人的背叛，又渴望我真的能成為帝王，所以它向爹許諾，隻要爹成為了帝王，娶了那個女人後，它就會把你娘救回來。
    這天下哪裏有這麽多掉餡餅的好事——果不其然，係統就是一個騙子，一個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騙子。
    爹識破了係統的謊言，也明白你娘回不來了。但那個女人卻很固執，她自己發現這件事情之後，給了我兩份秘藥——據說是她用某個珍貴的東西向天道和世界意識換取的。
    她說，她知道爹心中有你娘，但她願意賭一把，服下黑藥，她的靈魂就會離開這個身體，在結合秘陣就能召回你娘的靈魂，但是，如果爹後悔了，再喂下白藥，她就會回來。
    爹相信了她，但是你娘沒能回來，她也沒能回來。
    後麵，爹發現了她留給爹的信，上麵說，她知道她一旦回去，係統就會借此除掉她，因為她背叛了係統，她還說，原本這個世界是不存在的，是係統禍害了其他人，盜取了一個很厲害的寶物，讓幾個世界合成了一個世界，在係統手中的能觀世間因果的天書中——
    你是一個不該存在的孩子，所以她判斷，係統一定會用其他手段來搗亂，她還給你留下了一份秘藥——如果有一天爹又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至少，爹還能給你留下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她是一位盡職的母親。”
    周守鶴說到這裏沉默了很久，才道：“爹想，你叫她母親，她一定不會厭惡。”
    “後來，你越長越大，爹也發現，係統一直都沒有放過抹除你的想法，你的存在，讓它的計劃很不可控，但它的存在無孔不入、防不勝防……爹隻剩下你了，六年前，爹就知道，她說的話會成真，爹也隻能這麽做，才能保護你。
    你離開的五年，是爹給自己的期限，這五年，爹會親手把那些想興風作浪的敗類除掉，等你回來，爹就為你鋪平了道路。
    爹知道，你會想問，為什麽爹這麽害怕，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因為、因為爹親身試過，那本天書的厲害，上麵書寫的因果，無論爹怎麽避免，最後就一定會機緣巧合地結成那顆果子。
    天書說，爹一生會有二十二位妃嬪，九子五女……後宮裏的音美人，你肯定記得，她生得病，藥王穀的醫聖來看，都斷定她活不過三個月，但也是那一年，爹不願意選舉妃嬪，拖了三年，她也就一直拖著那口氣拖了整整三年，直到鄰國和親的公主來了，她才在那天咽了氣……
    光兒，爹有時候都在想，這就是天命嗎？”
    再後麵的話，周瀲光想聽也聽不見了，一股吸力扯著他的靈魂漸漸穿過了密室的牆壁，扯著他越升越高，而後便是眼前一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像是被扔進洗衣機裏滾了幾十圈，什麽都反應不過來。
    好不容易等他終於頭暈眼花的站穩後——
    深夜的燈光冷冷地拍在了周瀲光的臉上。
    周瀲光驚詫地看著自己的手，現在的地府都變得這麽現代化了嗎？居然還有電腦和手機。
    嗯，時代在進步啊，連路燈都這麽……路燈！
    周瀲光迅速摸住了自己的臉，嘶——冰的啊，沒毛病啊，自己肯定是死了才對嘛。
    畢竟他第一世的身體都被大係統已經霍霍得成路易十六了。
    而第二世的身體還被凍在冰塊裏。
    周瀲光抱著胳膊，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悶悶地想著自己昏過去之前聽到的那些話，大係統居然在那麽早之前就布了局，他母親在某種意義上不是他母親，那大係統當時說的他不是他爹和他娘的孩子，也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大係統想要從中搗鬼，那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隻不過它沒能想到居然會有自己這麽一個bug存在，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孩子。
    周瀲光抱著胳膊歎了一口氣，換了一個姿勢翹起二郎腿。
    真是的，怎麽搞得這麽複雜，但是身後哪兒管身前事，死老爹居然瞞了自己這麽大一個秘密，叫他自己操心去吧！
    不過話說回來，周瀲光摸了摸下巴，這個地府的黑白無常是不是來的有點太慢了，難不成現在人都卷到這個地方來了？
    他站起身，正要探索探索這個現代化的房間，居然跟自己第一世的房間這麽像，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把複活點放這裏了。
    “宿主宿主！你居然在這裏！找死我了！”四筒的聲音從他的腦海中再次響起。
    周瀲光錯愕地抬頭、環顧四周：“係統也能下地府投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