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是同僚，周瀲光也不客氣了，拉著人就在小院裏坐下聊天。
    他看向紀和，神色溫柔，道：“小和，都怪我不好，沒讓你及時知會你的身份，你可不要生我的氣啊。”說著，周瀲光臉頰浮現出一點紅暈，仿佛真的很不好意思。
    紀和搖搖頭，表情中帶著一些羞怯，更多的又是幾分歡喜，他微微頷首，與周瀲光眉目傳情：“小和先是哥哥的未婚妻，再是夜司的同僚，可好？”
    紀和與周瀲光羞澀對視，又怯怯低頭，好一副郎情妾意、脈脈不得語的樣子。
    酸的一旁的安平樂齜牙咧嘴，像隻被火腿逗弄的小狗，哈喇子掉地上了，也沒人幫他切下一塊肉幹喂他。
    周瀲光轉眼就瞪住安平樂，“你既然是案子的主辦人，人家到了，你為何不接？還是小和尋到我這裏才接到，安平樂呀安平樂，你樂不思蜀啊？”
    安平樂感覺心中紮了把鋒利的小刀，痛啊，痛啊。他偷偷看向紀和，卻看見紀和眼中毫無他的存在，就托著腮，癡癡地看著周瀲光俊美的側顏，不知道在想什麽。
    安平樂想哭，大人你演技不必這麽好吧？您還記得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嗎？怎麽往著嬌羞小娘子的路上一奔不複返了呢？
    周瀲光嫌棄完安平樂，這才回歸正題，看向安平樂道：“你不是要說案件始末麽？說吧。”
    安平樂慫慫地抖了一下，明明他才是任務主導者，怎麽總是被周瀲光這個鄉野酒夫壓上一頭，他老實地取出幾卷資料，給周瀲光和紀和——主要是周瀲光這個一問二不知的新人類科普資料。
    安平樂清了清嗓子，緩緩展開敘述：
    “這件案子被歸到了夜司疑難重案的第一等擱置案件中，整理成了‘抬頭見神明’係列中。
    ‘抬頭見神明’係列中，案件存在和出現時間已經持續長達七年，一開始頭兩年，夜司還能摸到凶手的部分蛛絲馬跡，而在兩年後，凶手手法突飛猛進，夜司再難尋到線索，便隻能擱置。
    其中，大部分受害者來自於有權有勢之人，且大部分為表麵光鮮亮麗、實則屍位素餐，所以在得知死的是這些人之後，在民間和江湖引起了絕大的正麵反響。而那些世家富商則恨極了他，各種懸賞買殺，數不勝數，甚至一度超過了這個數。”
    安平樂比劃了一下數字，引得周瀲光震驚表情，紀和見了卻在一旁撲哧一笑，樂得見周瀲光這沒世麵的表情。
    “兩年之後，凶手的行蹤更加詭譎，但死的人卻越來越多，不僅僅是那些達官貴族，隻要是被凶手認定是有罪之人的，都會在一夜間悄無聲息地死去，化作屍骨一堆。漸漸的，恐慌在國家內蔓延，朝廷派人強勢鎮壓，錦衣衛小隊卻是去一支、折一支。
    夜司內部高層受到陛下的鐵命，不得不加派人手前去捉拿，但得到的結果卻是——”
    安平樂說到這裏，吞了幾口口水，身子抖得更凶了。
    紀和掃了他一眼，淡定地補充道：“夜司高層，死傷大半。”
    安平樂嚴肅地點點頭，“自那以後，這個案件係列就被封為絕密，下六門連訪問權力都沒有，夜司也迎來了第一次人為的血洗更換。”
    紀和露出淡淡地微笑：“在那次之後，皇帝陛下就不再明令緝拿這凶手了。”
    安平樂若有所思地歎氣道：“陛下，想要清洗夜司內部的淤泥汙垢已經很久了，奈何各大世家牢牢把控著高層管理權力，陛下一直沒插上手。而那一次之後，夜司大部分高層都換成了陛下的人……”
    “所以，”周瀲光皺眉，“那凶手再向皇帝示好？”
    安平樂搖頭又點頭，“不知道，但凶手得到的結果明顯是好的。皇帝雖然還在派人持續關注這件事情，但陛下肯定更多是想招安凶手的。畢竟有這麽一位絕世高手在，何愁江山不穩。”
    周瀲光搖搖頭，“真是複雜的政治鬥爭，愛極、恨極。”
    安平樂繼續介紹道：“總之，因為大家找不到人，又拿不下人，還折了很多人，無論是江湖、朝廷、世家都怕了，他們不再喧賓奪主地嚷嚷著捉人，隻能暗自加強防備，反而讓國家變得安穩起來，鬧事的少了，百姓也就變好了。
    但，凶手一直都在殺人，一直未停下來過，所以……隻要有地方傳來類似的案件，他們都會不約而同地派人來探查——世家、朝廷、江湖，三方勢力，誰先找到人，誰就擁有第一個說服其拜入門下的權力。
    他們不再想要殺了凶手，而是想擁有凶手，以彰顯自己超格的實力。”
    周瀲光默默思考一會兒，抬頭看向安平樂和紀和，他挨個指了自己、紀和、安平樂，隨之配音道：“朝廷、江湖、世家？”
    安平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啞口無言，周瀲光說的還真是實話。
    傳統門閥世家出身的自己，雖是下六門卻是鐵血朝廷官的周瀲光，還有代表著江湖的武林盟主紀和——三方勢力，到齊了。
    周瀲光隨即擺手：“先不講這個，你先講講，為什麽把這個凶手的殺人案件命名為‘抬頭見神明’這麽個係列來？”
    安平樂下意識聽從，他道：
    “因為這個凶手的殺人手法，會讓人看見漫天神佛，據錦衣衛和夜司一線傳回來的消息，他們在死之前，都看了佛祖和神仙抬手鎮壓自己。
    當你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時候，你看到的不是凶手扭曲殘酷的臉頰，也不是自己死前的走馬燈。
    而是極盡輝煌的漫天神佛，你會由衷的感到神聖和絕望，帶著某種虔誠，血流、肉落、骨衰，獲得靈魂的升華，帶笑離去。”
    周瀲光聽的毛骨悚然，他打住安平樂的話：“你確定？凶手若是能化作滿天神佛殺人，那這天下皇帝的寶座豈不是也該輪流了？”
    安平樂沒有回話，周瀲光隻看見他眼中的驚恐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