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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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謙又與巫玥詳談,方知道巫潛和張氏去了天山。
學士怎麽放心把卿一個人留在家中?”荀謙越想越是後怕,阿玥家中連個掌事的都沒有,又遭逢此大難,她能夠毫發無損的站在他麵前,簡直是上天眷顧。
巫玥卻覺得還好,她小的時候,父親經常出去遊學,她也都是一個在家中好好的,左右有蓉媼護著她,“父親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無礙的,家中還有伯母和乳母。”
巫家的事情還都沒安排妥當,巫玥脫不開身,荀謙也不能久留。如今許縣出了事,防守變的嚴密起來,應是不怕盜賊卷土重來。可是荀謙終究是放心不下,他把隨身伺候的侍從留下兩個在巫玥身邊照看著方才返家。
荀謙剛走,秦氏便帶著妍姬過來了。
秦氏拽著巫玥的手緊緊不撒開,想想也是後怕,“去姨母家住吧,許縣離山太近了,太嚇人,我一聽許縣出了事,嚇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勞姨母費心了。這邊遭了難,來了好多兵守著,不會再有事了。我就不去姨母家叨擾了。”巫玥反倒是開始勸秦氏,“姨母家裏也要嚴守一點,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秦氏道,“那怎麽行,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家中連個長輩也沒有,哪有去姨母家待著好。”
妍姬也跟著勸道,“阿玥姊姊去妍兒家吧,還能跟妍兒睡在一起,妍兒有好多悄悄話要跟姊姊說呢。”
巫玥自打前世寄居在外祖母家裏兩年後就再也不願意去別人家住了,諸多不便,按俗話說就是‘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狗窩’,於是接口道,“家裏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安排妥當,我也脫不開身。”
家中人口可還好?”秦氏是當家主母,對後宅事務精通,不像是荀謙,進了門,隻關心阿玥怎樣,其他一概不問。
巫玥歎氣道,“強盜凶殘,家中仆侍死傷者有幾,侍女也有些遭了秧,如今幸好有伯母支應著,不會有事的。”
你那伯母……”千言萬語都在不言中。
巫玥連忙解釋,“關鍵時候,伯母還是好的。出了事,她先把我叫醒的。”其實巫玥也不太明白趙氏為什麽會在危難之時救她,畢竟她平日裏對趙氏從來也沒個好臉色。
秦氏聽了這話才稍微放下點心來,“雖如此,可許縣終究還是不安全,等家中收拾好了,阿玥就去姨母家裏,姨母給你做好吃的,還有妍兒陪你玩,多熱鬧。”
秦氏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巫玥再推辭便是不知好歹,遂說道,“等家中妥當了,我就去姨母家住兩天。”
妍姬笑道,“好呀,終於有人陪妍兒玩了。”
有官兵來家裏詢問,秦氏見阿玥忙,就帶著妍姬先走了。
官兵無非是詢問一些強盜的體貌特征,畫出畫像才方便全城捉拿強盜,這些自不必巫玥親自去支應的,然而,荀顗卻是巫玥不得不去接待的。
荀顗過來許縣處理強盜這件事,就順便過來巫家看看。
就是算上前世,巫玥與荀顗也不熟。她嫁入巫家的時候荀顗就已經去都中任職了,隻留下妻鍾氏在家盡孝。他是個至孝的,凡是荀老夫人說的,他都順從。然後就是這樣的順從與不聞不問才會造成荀家上下亂作一團。
既是無事就好,出來時候,小郎還特地托老夫多看顧著巫家些。”荀顗身上有成年士人身上特有的儒雅,說起話來讓人覺得溫厚。
巫玥恭敬應道,“勞煩世叔了。”
荀顗說,“小郎他性子孤僻了些,人卻是好的,肖其父。”
巫玥道,“晚輩知曉。”
畢竟兩人不熟,荀顗過來看巫玥也不過是禮數使然。荀顗又囑咐了巫玥幾句也就走了,巫玥恭敬的送到門口。這是此生巫玥第一次與荀家人接觸,她原本以為她會是先看到鍾氏那一群婦人,卻不曾想先見到的竟是荀家的郎主。想想前世今生,她竟是十分恍惚。
家中諸事煩憂,別的不說,就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新穀剛收就被搶走了,菜窖也被弄得亂七八糟,還好家中還在田裏屯了糧食做種子的,巫玥著人給搬回來了。這行為無異於殺雞取卵,蓉媼勸道,“要不先借點糧,眼瞅著開春了,沒了種子,怎麽種地?”
借糧做起來容易,說起來卻不好聽,巫玥搖頭,“先這麽著,等過了這幾日再說,家中值錢的就剩下字畫了,字畫出手也需要些時日,等字畫出了手,再買種子吧。”以往巫玥還覺得黃白之物俗氣,如今沒了這黃白之物,日子最是艱苦難捱,也不知那些整日為錢發愁的農家是如何過日子的。
蓉媼也是無奈,這不清點不知道,一清點嚇一跳,這些強盜就跟瘋了似的,把帶金邊的盆都搶走了,家中剩下的雖有些是值錢的,可是這些值錢的也不是一時能出手的,所以甚是窘迫。
這天煞的強盜。”
終於得了空歇一會,巫玥又跑去看看玉清。家中請了專門給女子看病的女醫士,已經給受了難的女子處理過了身子了,身上的傷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可是心裏的傷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
巫玥見送過來的飯菜一口未動,就道,“怎麽也別跟自己過不去,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可是這又不是你的錯。”
玉清木著臉,眼淚卻如雨一般往下掉,“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巫玥也不便深說,隻勸道,“怎麽就什麽都沒有了,此事既非你所願,就當沒這回事,該怎麽活就怎麽活,自己要是整天鑽到牛角尖裏,那誰都幫不了你。”
玉清隻一個勁兒的哭,對於一個年輕女子來說,發生了如此事情在身上,本來就已經很難接受了,更何況以後還要去麵對世人的閑言碎語,雖然這些閑言碎語可能不是惡意,卻會狠狠刺痛她們本就敏感的心。
奴不該躲起來的,是奴的錯,是老天要懲罰奴。”玉清捶著自己,恨自己恨到恨不得自己死去一般。
巫玥也早就聽說了,在來賊人的時候,玉清是最先跑到菜窖的,她本就睡在巫玥院裏的小偏廈裏,卻沒想過去叫一聲巫玥。然而巫玥卻也沒心思計較這些了,“行了,都過去了,你要好好的。”玉清本就懦弱的性格,遇事就慌了,怕是一時忘了去叫她,巫玥是這樣為她開脫的。
無論是什麽原因,又是如何經過,最終的結果卻是玉清遭了難。弱勢的人總是能得到更多的諒解。
巫玥剛回到院中,趙氏就過來了。趙氏遞給巫玥一個香囊,巫玥打開一看,有十來片半個手掌大的金葉子。
趙氏道,“雖不多,卻也能先應應急。”趙氏跟巫玥不一樣,她是過過苦日子的,也是遭過難的,所以總是把貴重物品掛在身上她才安心,這才能保住這幾片金葉子。
巫玥心裏悶悶的,她覺得愧疚,“阿玥還沒謝過伯母相救,如今卻又讓伯母破費了。”
趙氏道,“這原本就是你父親留下的。”
即便是這樣,趙氏也完全可以藏起來不給她,巫玥一時間真是百感交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小氣,“等以後有了金貝,阿玥再還給伯母。”
這一旦思維有了變化,整個心境都不同了。巫玥想想自己在趙氏和阿靈身上的所作所為,慚愧之至。她一直歧視阿靈沒文化,趙氏膚淺吝嗇,諷刺她們鳩占鵲巢,然後她就以一副高姿態去俯視他們,從未把她們當做是親人。前世裏,阿靈之所以恨不得她做歌姬,就是因為她總是一副高姿態的緣故吧。寄人籬下的苦她也受過,她知道那個被排斥在外的滋味,今生她卻還這樣對趙氏和阿靈,慚愧。
巫玥歉意十足的說道,“阿玥年少無知,以前做了諸多讓伯母覺得不快的事,還望伯母莫要記在心上。”
趙氏哪知道就這麽一瞬間,巫玥心裏有那麽多的彎彎道道,她隻以為巫玥向來不落下禮,這是在跟她道謝呢,就說,“你父親臨走時托了我照顧好你,我這麽做是應該的。”
巫玥笑笑便不再言語,隻心中記下這一份恩情,以後歲月長久,她也莫要在做傷害別人的事情了,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裏上的。
巫玥家中藏畫甚多,等家中剛一安頓下來,她就琢磨著出手幾幅畫。她選了幾幅父親的舊作,可是賣給誰就成了問題。她認識的人有限,又不太好上趕著問別人要不要買畫,那是自降身份,她自降身份倒是無所謂,可是父親的畫卻不能。她又不能去找三郎去幫著賣,那樣三郎就知道她家已經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了,三郎必然會接濟她,她不喜歡那樣。
這一日,秦氏派了馬車接巫玥過去小住。
巫玥靈機一動,若是顧羅能夠幫忙賣畫,豈不是最好,他是父親的授業弟子,這個小忙總會幫的。於是,巫玥與趙氏和蓉媼打過招呼,帶上畫就坐車去了潁陰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