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折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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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玥悶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終究是難以釋懷。她心知頂撞父親是不對的,也知道阿靈的事情本與她無關,然而就是忍不住發脾氣,大約是借題發揮吧。她能對張氏笑言寬慰,然而卻無法容忍父親哪怕些微的忽視。

    越親近越苛刻。

    不過發了一通脾氣她心情反倒是好了。

    巫玥去見絢繁的時候,絢繁還納悶,“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跟父親吵了一架,頓覺通體舒暢。”

    絢繁瞧了巫玥一眼,見她沒有悲戚之狀,於是放心打趣道,“竟然還有人覺得吵架是件高興呢,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正是區區不才在下。要不咱倆也吵一架。”巫玥似是覺得不夠,擼起袖子言道,“文鬥已了,武鬥也未為不可。”

    絢繁一挺肚子,“你往這打。”

    巫玥無奈,“好吧,你贏了。”

    兩人又閑聊一會兒,絢繁問道,“最近不見你出去逛呢,你別光顧著照顧我了,冷落了荀郎。”

    巫玥想想,是許久都不曾見過三郎了呢。她掐指一算,明天應該是三郎去許醫士那裏檢查的日子,她倒是可以出去瞅瞅,她這麽想著,還不忘打趣絢繁,“絢繁你曉得吧,你剛才那話特別像是懂事的愛寵說的。”

    絢繁嗔怪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第二天,是個明朗的日子,陽光燦燦,微風習習,是個會情郎的好日子。

    城中桃花杏花競相開放,明豔了整個潁川,微苦的清香引得蝶飛蜂舞競相追逐,生機勃勃。巫玥坐在車上觀看了一路芳菲,這樣的舒適讓她臉上不自覺的掛上淺笑。

    許功原本破敗不堪的家收拾了下變成了醫館,倒也齊整。巫玥還能清晰的記得兩年前來時的模樣呢,大約是那隻死狗的腐屍氣太重了,讓人記憶猶新。

    一見巫玥的馬車到了,許功親自出門相迎。

    女郎許久沒來了。”許功跟巫玥打著招呼,眼神卻往玉清手裏的酒壇子上掃。

    巫玥故意不獻酒,而是先問許功,“是許久都不曾叨擾醫士了。”客套兩句,巫玥趕緊問,“荀郎最近身體如何,都說春來秋去最容易生病的,他可有按時吃藥。”

    他那個病,不怕春秋,就怕冬天。女郎放心,我盯著呢。”

    許功心裏嘀咕,為了荀三郎的病,他可是跟著去了洛陽又跟著回來的,為了這幾壇子好酒他也是拚了老命了。

    這樣呀。”巫玥似是才想到一樣,吩咐玉清,“還不趕緊把許醫士的酒給拿來。”

    許功急不可耐的從玉清手裏搶來酒壇子,迫不及待的拔出塞子,酒香四溢,許功頻頻點頭稱讚,“好酒好酒。”

    巫玥笑道,“看來我今年得多釀點新酒,幫醫士囤起來。”

    許功連說好幾個好。

    醫館人不是很多,大約是因為許功這個不著調的經常醉的不省人事的緣故吧。三郎還沒有來,巫玥得等等,她閑來無事就在醫館周邊逛逛,放眼望去,全是蔓草,醫館開在這麽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還能維持生計,也得虧許功醫術高明。

    唯有屋後的一株杏樹,花開正好,巫玥順手折了一支握在手中。鮮少有這樣漫步荒野的時候,倒是別有一番趣味在裏頭。

    荀謙來時,許功已是酒醉微醺,他見荀謙進門,一時感慨,拍著塌板唱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這一嗓子把荀謙給弄一愣神。

    然而看到酒壇子,荀謙立刻就明白了,“阿玥來了。”

    許功嘖嘖兩聲,“最不喜歡跟謀士相識。”

    荀謙也不搭理許功,出門找阿玥去了。他繞著房前屋後轉了半圈就找到巫玥了,她正在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她歡快的走著,任由青草掃過裙擺,偶爾駐足采幾朵白色小花,那歡愉似是讓這片草地都更碧綠了。

    荀謙想到一句詩,’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當然是適願了的,荀謙嘴角淺淺上揚,勾勒出一個溫馨的笑。

    巫玥一抬頭,正看到她家三郎遠遠的站在那裏,這乍然之喜讓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一路小跑到荀謙跟前,“什麽時候到的呀,都不叫我一聲。”

    我見卿玩的很高興,不忍打擾。”荀謙靜靜地看著巫玥,看她笑靨明眸和被微風撩撥了的發絲。

    巫玥心裏嘀咕,跟你玩才更高興呀,然而卻沒說出來,大約是自己那自己殘存無幾的矜持在作怪吧,然而她卻不會放過這個表衷心的機會的,她把手裏的杏花往前一遞,“給君。”

    荀謙看著巫玥粲然笑容有些癡,那笑明媚的就像是能驅走這世間的陰霾一樣,他伸手接下杏花,問道,“做什麽?”

    巫玥嘻嘻一笑,“折一支春風送君呀。”

    春風最好,似是帶著美人的芬芳,荀謙默默的收好。

    巫玥問,“許久都沒見著君了,君最近在忙什麽呀?”

    荀謙回道,“看看書,耽於俗務已久,許久不曾看書了。”

    巫玥長長的“哦”了一聲,“君還挺閑的呀。”

    荀謙會意,連忙說道,“原是要去許縣的,前兩天偶然風寒,就給耽擱了。”像是印證這句話的真實性一樣,荀謙捂嘴狠狠的咳嗽了兩聲。

    巫玥哪還顧得上追究荀謙去沒去看她的問題,她一見荀謙身體不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了,好了,進屋吧,外麵風大。”

    荀謙擺擺手,“不要緊的。”

    巫玥說,“我也在外麵玩夠了。”

    荀謙感動於巫玥這份自然而然的關心,許是這春光正好,讓人心生蕩漾,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撫摸巫玥的秀發。

    巫玥詫異問道,“怎麽了?”

    荀謙說,“有花瓣落在頭發上了。”一個謀士的自我修養第一條就是說謊,顯然荀謙是個好的謀士。

    巫玥不疑有他,她轉過頭去,把後腦勺對著荀謙問道,“還有嗎?”

    荀謙坦然收手,“沒了。”

    兩人踏著綠草的清香閑聊著進了屋。

    許功剛要打趣這一對小情人,就被他們手裏的杏花灼了眼。他顫巍巍的指著荀謙手裏的杏花,“這是我後院的杏花。”房前屋後就這一棵杏樹。

    巫玥沉默,荀謙沉默,沉默即是默認。

    許功心痛不已,“我養了三年的杏樹,就開了這麽幾株花,你就這麽給我折了。這到了秋天全都是杏兒呀,我的杏兒。荀三郎,此仇不報非君子,我……我們單挑。”

    荀謙看了眼手中的杏花,又轉過頭瞅旁邊的巫玥。

    巫玥有些心虛的垂下了腦袋,她又不曉得許功那麽珍視這棵杏樹。她不放心的偷偷看荀謙,正對上荀謙審視的目光,她趕緊又低下頭,生怕低的慢了會被發現一樣。

    荀謙被巫玥的這個小動作都逗的淺淺一笑。

    這春風惹得一身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