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穿著深藍色維修服，沿著員工通道往展廳走。
    鞋底蹭過水泥地，發出“沙沙”的輕響，混在遠處遊客的喧鬧聲裏，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來。
    他手裏捏著個文件夾，裏麵夾著偽造的消防檢修單，走路時文件夾隨著步伐輕輕晃，活脫脫一個認真幹活的維修員模樣。
    剛拐過轉角，展廳入口的兩個保安正挨個查門票。
    黑羽低著頭，把文件夾往胸前攏了攏，像怕被碰髒似的。
    保安瞥了他一眼，見是穿製服的，揮揮手就讓他過去了——這兩天館裏進進出出的維修人員多，早見怪不怪了。
    展廳裏光線亮得晃眼，天花板的射燈照在玻璃展櫃上，反射出一片白花花的光。黑羽假裝蹲下來檢查消防栓，手指在閥門上轉了半圈，眼睛卻黏在左手邊第一個展櫃上。
    那裏麵擺著條棕色槍帶，皮革表麵有幾道紋路，看著挺有年頭。
    黑羽眯起眼，借著低頭調消防栓的動作，把槍帶看了個仔細。
    紋路太規整了，像用模子壓出來的，邊緣處光溜溜的，一點真品該有的自然磨損都沒有。
    黑羽心裏嗤笑一聲，這仿製品做得也太不用心了。
    旁邊展櫃裏的“龍馬親筆信”更離譜。
    黑羽用眼角餘光掃過去，信紙上的字跡筆鋒硬邦邦的，尤其是“之”字收筆，力道重得像要把紙戳破，哪有真品那種流暢勁兒？他甚至瞅見一張信箋邊緣，有機器裁過的整齊印子，真正的老信紙，邊緣早該毛毛糙糙的了。
    這已經不是品控嚴不嚴的問題了，這次質量整體就不行。
    “這一整個展廳，怕是沒幾件真東西。”黑羽直起身，慢悠悠地挪向下一個消防栓。
    這些仿製品糊弄普通遊客還行，在他眼裏，破綻多的跟篩子似的。
    他沿著展廳邊溜達，假裝檢查每個消防設施。
    走到中央時，目光“哐當”一下撞在個超大號花瓶上。
    那花瓶擺在槍帶展櫃斜對麵，瓶身貼著金色標簽，“價值10億日元”幾個字閃得人眼暈。
    黑羽挑了挑眉，這花瓶比旁邊的展櫃還高，肚子圓鼓鼓的，藏點東西簡直再合適不過，最關鍵的是這花瓶也是個假的。
    為什麽黑羽那麽篤定？
    因為這花瓶是晚清民初的青花瓷，胎質疏鬆，釉色發灰，底足還有明顯的做舊痕跡，這種貨色在古玩市場裏一抓一大把，是那個時間裏自己家人為了創收，統一弄的假貨賣出國專門騙老外的，也就騙騙不懂行的。
    可這裏是龍馬展啊。
    龍馬是什麽人？幕末時期的改革先鋒，活躍在十九世紀中葉，別說這晚清民初的花瓶了，就連他生前用的茶具，都是粗陶素坯，哪有這種花哨的青花瓷？把這麽個年代對不上、風格不搭邊的玩意兒擺在展廳中央，還標個“價值10億”，不是假貨是什麽？
    黑羽甚至能看到花瓶頸部的纏枝蓮紋，線條歪歪扭扭，明顯是照著畫冊仿的，連最基本的對稱都沒做到。
    真正的清代官窯瓷，紋飾講究“鐵線描”，筆鋒利落，哪會這麽敷衍？
    “擺個假貨充門麵，還敢標這麽高的價。”黑羽心裏冷笑，手指在消防栓的扳手上來回蹭了蹭，“看來這倆家夥不僅仿龍馬的東西，連其他古董都敢拿來糊弄人，膽子倒是不小。”
    黑羽往四周掃了眼，遊客們要麽對著龍馬的畫像拍照，要麽圍著“親筆信”嘖嘖稱奇，壓根沒人注意這個花瓶有什麽不對勁。
    愣是沒一個識貨的。
    也是，大多數人來看展，圖的是個新鮮，誰會真的去深究一個花瓶的年代和龍馬搭不搭邊？
    黑羽往四周瞟了瞟，遊客都紮堆圍著龍馬的佩劍仿製品嘰嘰喳喳，沒人注意這邊。
    開個小掛。
    下一秒，黑羽能感覺到空間裏那堆沾著暗紅痕跡的酒杯在動，悄沒聲兒地穿過次元壁，“咚”一聲落進花瓶裏（當然，外麵聽不見）。
    搞定這茬，黑羽站起身，從口袋摸出張卡片。
    卡片是白色硬紙做的，表麵塗著層透明的特殊塗料，不湊近了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借著轉身的動作，飛快地把卡片貼在花瓶背麵，正好藏在凸起的花紋裏，嚴絲合縫。
    “妥了。”黑羽心裏念叨一句，繼續往前走。
    卡片上的字是用特殊墨水寫的，平時看不出來，一沾水就會顯出“砸掉它”三個字。等消防噴頭一噴水，這卡片就能派上大用場。
    走到展廳盡頭，黑羽瞅見扇標著“工作人員專用”的門，虛掩著，裏麵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他放慢腳步，假裝整理文件夾，耳朵卻支棱起來跟雷達似的。
    “……基德這次來得正好。”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聽著是展會舉辦人尊敬，“等他把那三件‘寶物’一還，咱們這批新做的腰帶就能打著‘基德認證’的旗號賣了，指定能翻倍！”
    “急什麽。”另一個沙啞的聲音接話，是鑒定師華村，“先把這批貨趕出來再說。模具都準備好了，今晚加個班，再多做五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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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羽往門縫裏瞥了眼，尊敬手裏捏著個金屬模具，華村站在旁邊，右手纏著紗布。兩人麵前的桌子上堆著一堆棕色腰帶，跟展廳裏那條槍帶長得一模一樣。
    “機能來的正好，這批腰帶再多做一些出來吧。”尊敬拿起一條腰帶對著燈光瞅，“怪盜基德的名氣大，賣的估計會更多。”
    華村點點頭，伸手想去拿模具，動作卻頓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纏著紗布的右手，眉頭皺成個疙瘩，看樣子傷口還疼著呢。
    黑羽收回目光，悄悄往後退了兩步。華村這右手，應該打算，假裝摸一下那個沾了血的仿製杯子，說是不小心撞上了血，好糊弄過警察檢測。
    明顯是沒想到怪盜淑女這些年收集了那麽多的酒杯。
    黑羽轉身往展廳外走，腳步比剛才快了點。
    該看的都看完了，差不多能撤了。路過入口時，他又瞧見柯南了，正拉著毛利蘭的手，不知道在說啥。
    黑羽腳步沒停，徑直走出展廳。
    就算身為世界之子，觀察力再強，也未必能想到花瓶裏藏著東西，就算想到了，現在也找不著證據。
    出了博物館，黑羽抬頭看天，剛才還亮堂堂的，這會兒已經陰雲密布，雲層壓得低低的，看著就像隨時要掉下來似的。
    他掏出手機刷天氣預報，上麵明明白白寫著“明晚有暴雨”。
    “就是明天了。”黑羽把手機揣回兜裏，快步往員工通道出口走。
    預告時間就定在明晚，雨天的“洗禮”，正好用來衝刷這些汙穢。
    到了停車場，諸伏景光的車早等在那兒了。
    黑羽拉開車門坐進去，把自己往後座上一丟。
    “怎麽樣？”諸伏景光問，順手發動了車子。
    “全是假貨。”黑羽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眉心，“槍帶、信箋，沒一樣是真的。那倆家夥還在後台趕製仿製品，打算借著基德的名氣高價賣呢。”
    李樂安從後座探過頭“花瓶那邊搞定了？”
    “搞定了。”黑羽點頭，“卡片也貼上了，就等下雨。”
    “華村的右手果然有問題？”諸伏景光問。
    “嗯，纏著紗布呢，看樣子傷得不輕。”黑羽想起華村摸手的動作，“不過那些酒杯上的‘血跡’，足夠釘死他了，他總不能挨個都摸一遍吧？”
    車子開出停車場，匯入街上的車流。黑羽看著窗外掠過的建築，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著。
    潛入、觸發消防係統、揭露騙局、脫身……
    不算盛大的魔術演出甚至有些平淡無聊。
    但黑羽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也不想搞什麽盛大的演出了。
    車子停在別墅門口時，天上開始飄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車窗上，劃出一道道水痕。
    黑羽推開車門，雨水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天氣預報就沒準的。
    說好明天晚上再開始下的呢。
    現在怎麽就下了？
    “看來老天爺都在幫忙。”李樂安跳下車，抬頭看了看天，“這雨下得正好，不大不小的，正好給咱們打掩護。”
    “但是預告信我已經發出去了，定下的時間是明天晚上。”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小下說道。
    “無所謂了，正好今天晚上再做點最後的準備。”
    黑羽說完，快步走進別墅。
    哈羅聽到動靜，從客廳裏顛顛跑出來，圍著他的腿蹭來蹭去。
    “去準備裝備。”黑羽摸了摸哈羅的腦袋，往儲物間走，“今晚有得忙了，都精神點。”
    儲物間裏，銀色的箱子敞著口，裏麵的白色禮服、禮帽、單片眼鏡都碼得整整齊齊。
    黑羽走過去，拿起那頂禮帽往頭上一扣，對著鏡子轉了半圈。
    鏡中的人影戴著禮帽，嘴角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活脫脫就是怪盜基德本德。
    一代基德是什麽啊？
    現在大家記憶裏出現的都是他好不好？
    “諸伏，把那批仿信和手槍拿過來。”黑羽對著門口喊了一聲，“再檢查下消防感應器的觸發器，別到時候掉鏈子。”
    “來了。”諸伏景光抱著個箱子走進來，裏麵裝著三十封仿信和十五把手槍，“觸發器早就檢查過了，用的是特製的火焰感應器，一按就觸發，靈敏度高得很。”
    黑羽沒接話，又拿起幾片撲克牌，往口袋裏塞了塞，檢查完裝備，把禮帽摘下來，往箱子裏一扔“再睡會兒，養足精神，晚上才有勁兒幹活。”
    回到房間，黑羽往床上一躺。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雨聲大了起來，“嘩啦啦”的，像在敲鼓。黑羽睜開眼，看了眼時間，下午五點了。
    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骨頭發出“哢哢”的響聲。
    “差不多該出發了。”黑羽摸了摸哈羅的腦袋，這小家夥正趴在床邊打盹，被他一碰，立刻抬起頭，用舌頭舔了舔他的手。
    黑羽換好消防維修服，把偽造的證件塞進兜裏，又檢查了一遍隨身空間裏的備用裝備。
    一切準備就緒，他對著鏡子理了理帽子，確保口罩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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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黑羽對諸伏景光和李樂安點點頭，推開門走進雨裏。雨點打在身上，冰涼刺骨，但他心裏卻燃著一團火。
    與此同時，博物館裏，柯南正拉著毛利蘭在展廳裏轉悠。
    他總覺得那個維修人員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蘭姐姐，你看那個花瓶。”柯南指著展廳中央的超大花瓶，“你不覺得它放在這兒有點奇怪嗎？”
    毛利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笑了笑“可能是為了裝飾吧，畢竟價值10億呢，放在這兒多顯眼。”
    柯南皺著眉，沒說話。他總覺得那花瓶有點不對勁，具體是哪兒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沒證據，純直覺。
    他走到花瓶旁邊，繞著它轉了一圈，手指在下巴上點了點。
    “怎麽了，柯南？”毛利小五郎走過來，一臉不耐煩，“看個花瓶有什麽好看的，走，咱們去看龍馬的手槍仿製品。”
    柯南沒動，眼睛盯著花瓶背麵。
    剛才他好像瞥見個白色的東西，一閃就沒了。
    他想再仔細看看，可花瓶太高，背麵又有花紋擋著，根本看不清。
    “走吧，柯南。”毛利蘭拉了拉他的手，“鈴木伯伯說要給我們介紹龍馬的佩劍呢。”
    柯南被拉著往前走，眼睛卻還回頭瞟著那個花瓶。
    總覺得，那個花瓶裏藏著什麽秘密。
    而且，那個維修人員……他的眼神，好像在哪裏見過。
    依舊沒證據，純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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